齐二夫人被纷乱的脚步声惊醒的。 “是谁,怎么回事?”
齐二夫人从床上微微抬起身子,有些恼怒地问道。 一个小丫头衣衫不整地跑进来,“太太,太太,不好了。有兵丁闯进来了,已经拿了二老爷,就要来锁拿了太太。”
“什么?”
齐二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而且是噩梦。这堂堂的安国公府,她是贤贵妃的母亲,谁敢来拿她。 外面大门咣当一声,似乎是被蛮力推开的,就有沉重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地往上房来。接着就是小丫头婆子们的惊叫声,夹杂着瓮声瓮气的男人的声音。 这三更半夜,这内宅如何会有男子闯入? 齐二夫人顿时出了一声冷汗,这时她才真正的清醒过来。 “你快说,发生了什么事?”
“奴才也不知道,说是宫里的旨意,锁拿大老爷、二老爷和太太去问罪。”
小丫头哆哆嗦嗦地说道。 “啊!”
齐二夫人愣在那里。 “求军爷给些体面,夫人是贵妃娘娘的亲娘,诰命夫人,总的穿戴齐整了。”
上房的门被踹开,一个婆子的哀告声传了进来。 齐二夫人坐在那里,呆若木鸡。 一个年纪略大的婆子跌跌撞撞从外面进来,见了齐二夫人的模样,哭道:“太太,赶紧穿衣吧。体面要紧啊。”
这婆子就手忙脚乱地为齐二夫人穿衣裳。 “宫里的旨意,怎么会,怎么会,娘娘,娘娘那,娘娘该拦着的……”齐二夫人喃喃道。 卧房的门被从外面踹开,几个粗壮的军汉从外面涌了进来。 “这般啰嗦,当这是新媳妇上花轿,爷们还等你打扮不成。”
一个军汉粗鲁地推开那婆子,伸手一抖手中的铁索,就将齐二夫人从床上拖了下来,另一个军汉上前,将木枷戴在了齐二夫人脖子上。 “快走,快走,这大冷的天,爷们还要快点回去交差。”
几个军汉连拖带扯地将齐二夫人带了出去。 祈年堂的一干丫头婆子见齐二夫人被人像拖野狗一样拖曳出去,平日高高在上的主子,如今却也是眼泪鼻涕,比她们还不如,先是吓得呆住了,继而便都哭了起来。 宜年居 “老太太,老太太。”
容氏睡的昏昏沉沉,听着耳边一连串的叫声,缓缓睁开眼睛。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为首的是大太太,后边是大奶奶、二奶奶、齐儒、齐仪、齐佑、郑好儿、颜明月。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惊惧,女眷们更是哭红了眼睛。 容氏有些迷茫,难道她已经死了,现在时灵魂出窍,看到的是子孙哭丧的情形。 “老太太,快醒醒。”
大太太见容氏睁开了眼睛,忙走上前来,就要扶容氏起来。 被大太太冰冷的手触碰,容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同时明白过来,她没有死,那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这可要了人命了。”
大太太先哭了起来。 颜明月和齐二奶奶一起上前来,一个扶了容氏,另一个为容氏披了件袄子。 “出了什么事?”
容氏心知不好,勉强镇定问道。 “……宫里派了人来,就在前厅,将大老爷、二老爷、二太太,还有二爷全都抓了起来。”
二奶奶抹着眼泪道。 这是将家里有功名在身的几个人都抓了起来,为什么? 容氏只觉得头里轰隆一声,眼前一黑,身子不由得摇晃了起来。 “老太太千万要保重。”
颜明月扶着容氏,自然感觉到容氏的异样。 “扶我起来,穿衣服,我要去看看。”
容氏候着那一阵头晕稍好了些,咬牙挣扎道。 齐府前院 大老爷、二老爷、齐修、二太太被官兵拉扯着站在那里,俱都是枷锁在身。夜里寒冷,他们被人身上没有平常穿的狐裘御寒,几乎都冻僵在了那里。 前厅暖融融的烛光中走出两个人,冲着下面问道,“人都抓全了?”
一个兵丁上前回禀说人都已经锁拿了。 大老爷、二老爷和齐修抬起头,这领头的一个是太监打扮,另一个是位武官,却都是他们并不熟悉的。 “大人,请问下官犯了哪一桩罪过。”
二老爷问。 那武官鼻孔朝天,并不答话,倒是那太监回答了齐二老爷。 “皇上有旨,有些事情请几位到大理寺去说个清楚。是什么罪过,到了大理寺就清楚了。”
那武官冷哼了一声,“公公何必与他们废话。他们自己做下什么事,自己难道不知。”
“下官一项奉公守法,兢兢业业。”
齐二老爷道。 “废话少说。”
那武官却是个暴躁的脾气,“人都抓了,咱们就回去交旨吧。”
“大人,去大理寺,她一个妇道人家,可否留住家中。”
齐二老爷指的是齐二夫人。 “贵府这位二夫人却是重要人犯,圣旨上钦点,必得到案的。”
太监道。 大老爷、二老爷与齐修都吃了一惊,转过头来看齐二夫人。 “你,你做了什么?”
齐二夫人本来见齐二老爷为她说情,以为可以免去抛头露面的羞辱,却听她是圣旨钦点的要犯,那心中已经是一片冰凉,不过她依旧还存了一丝侥幸。 “贵妃娘娘……”齐二夫人全身几乎冻僵,抖着嘴唇只说出这四个字。 那武官已经不耐烦,下令让小校们推搡着四个人就往外走。 “且慢。”
就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众人都停下脚步,转头观看。 就见容氏被大太太、齐二奶奶等人扶着走来,后面还跟了几个兵丁。 容氏发髻散乱,脚步虚浮,这个富贵、利落了一辈子的老人,如今的脚底却粘上了泥污。 大老爷、二老爷、齐修一起跪倒。 “儿子们/孙儿不孝。”
容氏强忍着心酸,颤巍巍地走到那太监和武官跟前。 “两位大人,请问,老身这儿孙们是犯下了什么罪过?请大人念在老身一把年纪,提点提点。”
容氏眼看着这来抓人的兵士粗鲁无礼,而这太监和武官更是面生,心中已经知道不好,如今说话,便十分客气。 齐儒本不善庶务,这时却不得不上前,躬身请这两人到厅中坐坐。 “……也好说话。”
齐儒道。 那武官对此不屑一顾,倒是那太监,见了容氏白发苍苍的样子,似乎动了怜悯之心。 “几位的罪过,却要大理寺审理过,才能定夺。老太太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那太监倒也和颜悦色。 “娘娘……”齐二夫人粗哑着嗓子插话道。 贤贵妃现在如何,这是众人都想问的。贤贵妃如今肚子里怀着龙种,这时候,就算齐府出了什么事,皇上顾念着贵妃和皇子,都会网开一面的。 见齐府众人那期待的神色,太监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娘娘已经宾天,……还带走了小皇子。”
太监走下台阶,轻轻地丢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 “啊!”
齐二夫人惊叫了一声,扑倒在地。 那太监和武官押着大老爷、二老爷、齐修和齐二夫人出了府,却留下一队兵丁在齐府,却是将那些丫环仆妇小厮家丁等男女分开押在一处看管,这边齐儒等一番苦求,那些兵丁才肯容许他们扶着容氏回了宜年居。 各处的房舍、物品都被贴上了封条,不许搬动。齐府各个门上更有兵丁把手,只许进不许出。这分明是要抄家的架势。 容氏呆呆地坐在榻上,听得府内到处是一片哭声,只觉得头痛欲裂。 大太太、齐二奶奶等人也都早就哭成了泪人一般。那太监临行前的一句话,让众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娘娘没了,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他们身后的屏障没了。而他们还不知道,大老爷他们为什么会被抓去大理寺,皇帝为什么会对他们如此无情。 “便是娘娘薨了,宫里对咱们只会安抚,怎么会降罪,还……”要抄家。 容氏喃喃自语。 “迎丫头,你和我说,二太太她做了什么?”
容氏一把抓住齐二奶奶的手。 将齐府有功名在身的男子抓去也罢,怎么齐二夫人一个女眷也被上了枷锁带走,这里面透着蹊跷。 齐二奶奶吓了一跳,见众人目光都在她身上,忙辩解道,“老太太,二太太的事情,我如何知道那。”
看着众人愤恨、疑惑的眼神,齐二奶奶灵机一动。 “便是有人知道,也是……”齐二奶奶扭头,将目光停在郑好儿身上。 众人都知道,郑好儿是齐二夫人违背容氏的意愿,请贤贵妃下旨娶进门来的,况且她又是齐二夫人嫡亲的外甥女,自应该与齐二夫人是一气。那齐二夫人的事,是该郑好儿知道。 齐二奶奶是巧惯了的,这个时候竟用这样祸水东引的法子。郑好儿见众人都将疑惑目光转向她,有些百口莫辩。 “老太太……”郑好儿一肚子的委屈,不由得又滴下泪来。 容氏放开齐二奶奶,叹了口气,她还没有糊涂。 “你若不知,只怕就没人知道了。”
容氏轻叹道。 郑好儿松了口气。 “老太太,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众人都望着容氏,等容氏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