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楼在京城并不是什么有名气的酒楼,不过它处在铁府通往京城正门的路上。 到了赵月楼铁奎下了马,朝着阿绍道:“这眼看也晌午了,吃完饭再回军营。”
阿绍点头:“好。”
进包厢时,房间内并没有其他人。不过等菜上完,猎鹰就是从暗门走了出来。 铁奎见阿绍抽出刀,忙说道:“自己人。”
之前不告诉阿绍,不是不信任他,只是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些年,铁奎并没有跟阿绍透露过他的身份以及与西北有来往的事。可作为铁奎的心腹随从,一点端倪都没发现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全家的命都是铁奎救的,就算心有疑虑也从不开口问。 听到这话,阿绍将刀放回刀梢里,压低声音说道:“老爷,我去外面把风。”
“不用。”
若出去把风,反而会引人怀疑。而且铁奎既然能从暗门出来,表明这赵月楼是他们的地盘。既如此,更没必要把风。 赵月楼在京城开了三十多年,酒楼的主人之前是皇商庄家。庄家后来投靠了燕无双,还将女儿送入皇宫为妃。倒是不知道,庄家竟然也投靠了明王。 铁奎问了坐下的猎鹰问道:“什么事这般紧急?”
若不是紧急的事,不会在这个关头见他。 猎鹰沉着脸道:“高东南准备运桐油进皇宫,准备将皇宫全部烧毁。”
若只是烧一两座宫殿,不需要那么多桐油。 铁奎一点不意外:“宁愿毁掉也不会留给敌人,这是燕无双的作风。”
“皇宫若是烧毁,太可惜了。”
建造这座皇宫,不知道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若重建,短时间是不可能的。 铁奎一听着话就明白了,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阻止高东南?”
铁奎点了下头。 阿绍见铁奎没有拒绝,而是陷入沉思,当即就急了:“老爷,这太危险了。燕无双一直不放心你,放了不少人暗中监视。将军若是有动作,肯定会被他发现的。”
一旦被发现,老爷肯定会没命的。 猎鹰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铁奎。 过了半响,铁奎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王爷跟王妃的意思?”
对铁奎来说,这很重要。 猎鹰说道:“王妃早有令,不可强迫舅老爷做不愿做的事。”
听到舅老爷三个字,阿绍瞪大眼睛。他好像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铁奎心里安心了许多,玉熙没有因为一座皇宫就要他去送死。 “王爷现在到哪了?什么时候能到?”
这个很重要。只有云擎带着大军到了,他才会动手。否则,他就会陷入危险之中。皇宫再重要,也没有他的身家性命重要。 铁奎说道:“按照我的推算,大军最早也要到明天中午才能到。”
顿了下,铁奎说道:“我就怕高东南晚上点火烧皇宫。”
铁奎摇头道:“这个不用担心,不到最后一刻高东南是不会下令烧毁皇宫的。”
火烧皇宫,这事必然会记入史书。除非没办法,谁也不愿意在史书留下一个坏名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过看着铁奎的神色猎鹰也没说这话。铁奎不同其他人,他也不敢强求:“一旦高东南下令火烧皇宫,我们就动手。舅老爷,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
真到了要烧毁皇宫的地步,那就表明京城快要守不住了。虽然说众人都知道京城守不住,但高东南既然下了必死的决心,肯定能守一些时日。 顿了下,铁奎问道:“阿湛现在如何?”
他最挂念的就是这个儿子了。 猎鹰最近并没有收到关于宁湛的消息:“贵少爷在王府,王妃肯定会照顾好他了。”
宁湛是王妃的表弟,加上铁奎在为他做事,哪有不好好照顾的。 正在这个时候,随从严凯在外面说道:“将军,桂将军派人来召你回去。”
铁奎沉声问道:“是不是叛军来了?”
若不是叛军来了,高东南不会这般火急火燎让他赶回去。 严凯走进了屋,此时猎鹰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来人没有说。”
就算不是叛军来临,也肯定与之有关。 看着还有一桌子没怎么动的饭菜,铁奎朝着阿绍说道:“打包带回去。”
赵月楼的饭菜虽然没有望月楼的贵,但也不便宜。 见到高东南,铁奎一脸急切地问道:“大将军,怎么了?是不是叛军打来了?”
高东南一脸凝重地说道:“叛军已经到了五十里外了。”
他没想到叛军来得这般快。 铁奎心中暗喜,不过面上还是故意露出一副惊骇的神情:“这么快?不是说最早也得明天中午才能到吗?”
“他们昨晚也在行军。”
等于是说,西北军没有休息,日夜不停地在赶路。之前在保定休整了三日,如今日夜不停赶路,高东南都搞不清云擎的路数了。 桂三亮面色大变,说道:“那不是说今晚就能到?”
按照西北军的速度,晚上足以到城外了。 高东南脸色难看地点头。西北军这速度,哪里是在打仗,根本就是在赶路。 想到这里,高东南严重露出绝望。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守一两个月。可如今的情景,怕是半个月都守不住。 其实,对于云擎的行为不少人心存疑问。封志敖问了封大军:“爹,王爷之前在保定休整多日,现在又日夜不停地赶路,感觉不大对。”
总觉得这里有蹊跷。 封大军笑着说道:“王爷让怎么做,你照做就是,哪那么多问题?”
“爹,原来你也不知道呀?”
他还以为封大军知道呢!搞半天原来也不知道。 “王爷没跟我说,定然是此事非同小可了。”
说完,封大军望着封志敖道:“以后你跟着世子要多听多看多想,但不能多问。”
想让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不让你知道的也不能多问。问得多了被嫌弃还是小事,就怕以为你心大。 封志敖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正说着话,就见鲁白过来说道:“封将军,王爷有请。”
大军在前,他们在后。主要是他们骑马,速度比较快。 亥时末,前锋营到了京城外。休息了几个小时,等天蒙蒙亮就开始攻城,而且攻势非常猛。 桂三亮得了消息,忍不住开骂道:“这真是一群疯子?”
日夜不停地赶路,然后就开仗,都不用休息的。 铁奎板着脸说道:“他们有五十五万人马,可以轮流攻城。”
一部分人攻城,一部分人休息。而他们人少,武器装备又不如人家,若不是仗着城墙坚固,估计最多三天他们就会丢盔弃甲。 高东南正待开口说话,就见他的贴身随从走过来,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高东南皱了下眉头,不过还是点头,然后下了城墙。 过了一刻钟,高东南的随从上了城楼,朝着铁奎说道:“铁将军,将军有事寻你。”
铁奎心里咯噔一下,不过面上没显露半分,点头道:“好。”
下了城墙,铁奎进了营帐。 高东南神情极为复杂地盯着铁奎道:“你昨天从家里回来的路上,为何去了赵月楼?”
铁奎就猜到是为这事:“将军,这事昨日我已经跟你说了。”
昨日他就随口提了两句,说自己想在战前吃一顿好的。当时高东南没有多想,可现在却不得不多想。 高东南轻轻地瞧着桌子,说道:“是吗?那为何吃饭的时候只你跟你的心腹随从?”
不等铁奎开口,高东南冷笑道:“吃饭是假,见人是真,对吧?”
若是一般人,听到这话估计腿已经软了,可铁奎的心理素质非常强。不仅没慌乱,反而露出讥讽的笑容:“高将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想要杀我就直接动手,不需要整这些有的没的。”
高东南并没有跟铁奎争辩这事:“是我误会你还是你早有异心,很快就会知晓。”
若铁奎早就投靠了明王,别说套话,就是用刑都未必能让他说真话。连皇上都没抓到他的把柄,他就更不可能了。不过,那个随从却未必有这样的心理素质。 铁奎冷着道:“这些人最喜屈打成招,与其等他们的口供,不若现在就治我的罪。”
高东南站起来道:“你随我一起来。”
既然铁奎不服,那就让他心服口服。 被打得浑身没一块好肉,阿绍也没往外吐一个字。不过等见到妻儿,阿绍的脸色就变了:“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动她们。”
留下来负责京城情报的特务头子白蔹站在阿绍面前,说道:“你要将所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不仅饶过她们,连你,我也会放了。”
阿绍咬着牙说道:“你到底要我说什么?我知道的都说了。”
他将铁奎贪污受贿的事都供出来的。可这些,并不是白蔹所要的。 将一块烧红的铁奎烙在阿绍身上,白蔹冷笑道:“说不说?”
阿绍的媳妇哪见过这样的架势,好悬没晕过去。好不容易稳住了神,她哭着道:“当家的,他们想知道什么,你都告诉他们。”
保住自家人的命要紧,至于铁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阿绍还是那句话,知道的他都说了。不知道的,他不想胡编乱造。 白蔹将箭指着阿绍的大儿子的胸口,说道:“你再不说,我就一箭杀了他。”
阿绍的媳妇跪在地上道:“当家的,你知道什么就都说了。”
铁奎虽然对他们家不薄,可这哪能跟儿子比起来。 阿绍恨不能吃了白蔹,可为了儿子他只能妥协:“你们想让我说什么,我都说。”
这话刚落,白蔹的剑就刺进了孩子的胸口。孩子倒地后,白蔹的剑又指向了阿绍大女儿的胸口:“说不说?”
阿绍媳妇想冲过来跟白蔹拼命,可他没靠近就被人踢倒在地。阿绍媳妇哭得撕心裂肺:“当家的,你快说,你快说呀!”
阿绍怒吼道:“让我说什么?没有的事,让我怎么说?”
若是没有昨天的事,在这种压力之下他可能会招供。可现在知道了铁奎是玉熙的舅舅,他哪里敢招供?一旦招供,铁奎就会死,那他害死铁奎这个罪魁祸首也别想活。不仅他一家活不了,怕是父母跟兄弟姐妹全都活不了。 铁奎跟高东南走过来时,正巧看到这一幕。铁奎将门踢开,冷笑道:“有本事冲着我来,逼迫我的下属做什么。”
高东南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朝着白蔹道:“这就是你说的证据确凿?”
若不是理智还在,他这会真想砍了白蔹。在打仗的时候闹这么一出,他是嫌自己太闲还是怕他们败得不够快。 白蔹也没想到阿绍嘴巴这么硬,更没想到高东南会亲自过来:“大将军,铁奎早就投靠了西北,这是不争的事实。”
“啪……”一巴掌打下来,成功地让白蔹闭了嘴。 高东南冷声道:“若不是看在皇上的份上,我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说完,转身就走了。 铁奎让跟着来的护卫将阿绍从铁架上放下来,走之前望着白蔹:“这一战我若不死,那就是你死。”
若什么都不做,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转眼之间,刑房就剩下白蔹的人。 过了半响,白蔹冷笑道:“我就不相信你能藏一辈子。”
总有一日,狐狸尾巴会露出来的。 铁奎带了阿绍回了铁府,之后叫了严凯进屋,朝着他说道:“你去告诉高东南,说我旧疾发作,打不了仗了。”
趁此机会撂挑子,想必高东南也不会怀疑他。 严凯一愣。 铁奎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他知道不可能留在家中,但这个姿态必须表现出来。否则,受了冤屈不愤怒,岂不更让人怀疑。 “是,将军。”
说完,严凯忙走了出去。 钟善同知道这事,额头的汗珠都下来了:“好险。”
若是阿绍招供了,自家老爷肯定会被高东南斩杀的。 铁奎说道:“这是最后一次。”
他再不要当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钟善同有些担心地说道:“老爷,高将军能让你歇在家里吗?”
“不会。”
不过在高东南逼他去前线之前,他可以做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