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而过,发出呼呼的低吟,四周压抑的气氛令人紧张又令人生畏。 手持太阿剑的石矶缓缓的抬起头,望着面前那面色枯黄,自称西方教下的准提道人。 一瞬间看的她脸色大变,隐隐后退护住沈大夫,露出无比忌惮的神色。 因为随着准提的话出口,很快就给了她那疑惑的心中一个准确的答案,眼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西方教主,圣人下界! 圣人,那是天地之间最强大的存在,是跟她的老师通天教主一个级别的高人,手握寰宇,掌管乾坤,代天行道。 而与其相比,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实力低微的普通仙人,虽然对方此刻说话客客气气,面色显得十分和蔼。 但圣人就是圣人,双方差距大的宛如天堑,圣人之威不可侵犯。 甚至对于准提想要度走马元的事情,石矶虽然心中不甘,但却无法阻止,更无法开口拒绝。 不为其他,就为他乃是准提圣人,西方教主。 要知道圣人杀人是不沾因果的,为了沈大夫的安危,石矶哀叹一声,心中便已经有了主意。 她收起手中长剑,赶忙恭敬一拜,口中道:“久仰圣人之名,行教西方,莲花现相,舍利元光,真乃高明之客。贫道石矶谨领尊命。”
“马元可由圣人自行处置,吾等便暂行离去,不再打扰。”
石矶说罢之后,谨慎后退,并自然而然的拉住沈大夫的手,准备下山。 而准提见石矶如此识趣,却是早有准备,微微一笑,随后便直接向前,对马元摩顶受记道: “道友可惜五行修炼,枉费工夫!不如随我上那西方:八德池边,谈讲三乘大法;七宝林下,任你自在逍遥。”
马元此刻早已经被吓得瘫坐在地上,绝望的望着面前的准提道人,与石矶。 心中思虑着要怎么才能全身而退,但此刻的他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更是知道如果不去西方,接受准提道人的邀请,接下来必然会被石矶一剑斩杀。 死亡的威胁就在眼前,唯有拜入西方他门下,才能保住性命。 罢了,罢了! 马元微微叹了一声,形势所迫,已经没有选择,不如就去了西方,虽不是道门正统,但好歹也是圣人弟子。 有了这层身份,待得他日修炼大成,术法突破,也有机会再报今日之仇。 到那时,这沈信,石矶通通都要将其开膛破肚,挖心取肝,才能解吾心头之恨。 马元当下心中定计,赶忙连声喏喏,无不应允。 并毫不迟疑的直接朝准提拜倒在地,恭敬的叫道: “弟子愿入西方门下,苦修西方大法,自此无怨无悔随老师座下领命。”
“还请老师收留。”
准提望着他,带着笑意缓缓点头,马元如今算是他来到东方收的一位门人。 本来准提看中的是沈信以及孔宣,但奈何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成功。 如今眼下也只能先将目光放在容易收伏的马元身上,虽然与沈大夫等人的差距有些巨大。 但再小的虾米也是肉,终于算是有了成果,这是自己的一小步,却是西方的一大步。 更代表着他西方教终于可以来到东方传教,尤其是又想到自己与元始,老君二位圣人达成的交易,他望着沈信的目光忽然露出了势在必得的模样。 所以准提道人抚着自己稀疏的胡须,笑吟吟的道: “正所谓苦海无涯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此入西方乃是你的命数!”
“将来必是功德圆满,成就大道。”
“弟子多谢圣人指点。”
听到准提的亲口许诺,马元的眼中的眼中展现出疯狂的欣喜,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如此被圣人重视。 不仅亲自来请,还被许以光明前途,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他此刻顿首再拜,冷冷的瞥了一眼远处的沈信,显然记恨非常。 马元虽然行事凶残,但确实是慧根深重且造化深厚之人。 所谓慧根深重,也就是说这马元有修炼西方之法的慧根;而造化深厚,则说明这马元有气运,将来前途无量成就非凡。 所以准提道人才赶来出手救下马元。 沈信在旁静静的望着一切,听着准提的口中赞叹,与马元那低头的忏悔,但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动容。 恶事已经做下,又岂是痛改前非,说下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所能揭过的。 没有人能够有资格替他人原谅。 至于马元入西方,毫无疑问是为了苟活性命,躲避世间的惩罚,绝不是真正的知错。 所以,沈信怎么可能真的让这个恶贼逃离惩罚,最后还能成佛做祖? 他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毅然决然的拦住了准提道人前进的方向,口中道: “等等,准提道友你可以走,但马元须得留下!”
“本大夫说过马元当死,所以任凭何人都不可能阻挡!”
沈信最后一句话,显示出了他的决绝,就那么盯着马元,仿佛在盯着死人。 马元此刻低着头,表现出的很是惊慌,但眼中却是在疯狂大笑。 “沈信他是疯了吧,竟然敢阻拦圣人?”
“他以为他是谁?我现在已经入了西方,成了西方弟子,杀我那就是在与圣人为敌。”
“无论如何,想必准提圣人都会站在我的这一边,选择保下自己。”
“沈信此举实在是自取灭亡也。”
沈信也知道马元对于西方一定很重要,否则不会令准提亲自前来救人。 要知道西方教刚开始势力弱小,想要获得更大的势力,必须有一些恶人出面来打江山。 之后再采用柔和的手段来休养生息,教化民众,慈悲为怀。 但是西方教在传道时,一定会面对许多阻力。 就好比是孔宣,也是准提道人把他打服的,而不是他因为准提道人一句话,说他逆天改命,然后就主动臣服。 面对厉害的对手,准提道人可以出面镇压。但不能每一次都让他这西方教主来出手,而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马元的作用。 恶人自有恶人磨。 那些不想归顺西方教的人,马元可以出手把他们打服,那些恶人,就让更恶的马元来震慑他们。 所以,在西方教成为佛教之后,这就是他们打下了江山,也不再需要马元为恶去镇压,而马元则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马元尊王佛。 一门里,有人当面子,就得有人当里子。 面子不能沾一点灰尘,流了血,里子得收着,收不住,漏到了面子上,就是毁派灭门的大事。 面子要和和气气收拢信徒,保持威严,可能里子就得大杀四方,血流成河,争夺地盘,吞并势力,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西方教即需要释迦摩尼这种慈悲为怀的人作为面子,但也需要马元这种恶人作为里子。 就如此时此刻,接引道人作为西方门面,他需要保持威严,需要顾及身份,成为西方的面子。 而准提做事无所不用其极,脸厚心黑,他就是那个里子,有些事唯有他出面才能做的更好。 正因为准提这一次一次看似无耻,阴谋算计,趁火打劫的操作,才掳得三千红尘客,使得西方传道,千年大兴。 准提要渡孔宣是看中他既有实力又有背景,度马元则是看中他的恶,即要用他做事,又可以显示西方教大度能容。 所以马元对准提来说还是极为重要的,眼下听到沈信此话,他猛的皱起了眉头,有些严肃的回道: “沈大夫,马元与我西方有缘,可否与吾一个面子,放他一条生路?”
沈信摇了摇头,没有一犹豫,手持长剑直接踏步上前,强硬的回道: “若我非要杀他呢?”
“既然封神榜没有名讳,那依我看便没有必要去什么西方,直接挫骨扬灰,魂飞魄散就是了。”
此话说完,场面一瞬间竟无比严肃,双方都不在言语,互相望着,颇有针锋相对的感觉。 而沈信的这番话,更是让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的石矶以及马元,震撼的目瞪口呆。 嘶! 大家此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沈信方才在说些什么? 他竟然敢无视圣人,不给对方丝毫的颜面。 马元听到这里激动的都快乐开花了,就差在后面大喊着为准提加油,加油赶紧把沈信这个恶贼给杀死。 如果要是对于一个普通人说这话倒还有所商量,但准提是什么人?那可是西方教主,天道圣人。 当着他的面要杀圣人刚刚收下的弟子,这不是狠狠的打脸又是什么? 马元不知道准提能不能忍,反正他是忍不了,接着更是跪伏在地,准备火上添油,口中拜服道。 “弟子愿习西方大法,今日改恶从善,放下屠刀,一心修行,还请老师发下慈悲,救一救弟子。”
马元言语恳切,他是真的想让沈信去死。 关键时刻,石矶再也忍受不住了,主动将沈信拦在身后,口中对着准提焦急的解释道: “圣人勿怪,沈大夫不知圣人驾临,口无遮掩,他乃一时冲动,绝无得罪之意。”
“还请圣人大人有大量,饶恕则各……” 说完就拼命的拉着沈大夫的手臂,转身欲走,她可不敢再留在此地。 但沈大夫对于石矶的暗示却不为所动,甚至连脚步都没有移动一丝一毫。 石矶焦急的喊道:“沈大夫……” “石矶,你的心意沈信领了。”
沈信直接将石矶接下来要说的话打断:“我这既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率性而为,更知道面前的乃是何人。”
“但有些事情恐怕我不去做,将无人去做。”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坏人如果不行凶,那他就可以被原谅,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呢? 因为能阻止这个坏人的人太少了或者根本没人能阻止,只能凭坏人自觉,不管他是真心悔过还是假意悔过,只要他不再行凶就行了。 过去的就过去了,本质上是无辜者对其做出的卑微妥协,但即使是这样,希望坏人放下屠刀很多时候依然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当然了,如果有个人能把坏人直接干掉,就没有必要妥协了。 沈信提着剑来到马元身前,口中掷地有声,他在质问准提: “我且问圣人,一个恶人如果放下屠刀就可以成佛,那么他死在他手中无辜的冤魂的正义谁来伸张?”
“这个仇谁给他们报?”
“恶事做完,杀了人,是可以几句话就揭过的吗?”
“在别人眼中或许可以,但沈信却绝不认同。”
“有缘是缘,做恶是恶,两者岂能混为一谈?哪怕他想改恶为善,想做个好人,但那也是下辈子的事。”
沈信的声音越来越大,紧接着震耳欲聋,而此刻石矶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沈大夫真的一点都没有变,他还是那样的正义无双,眼中不肯容下一丝邪恶。 只可惜眼前的是一位圣人,世间最强大的人,石矶知道就算是拼命,她恐怕也没有机会去保下沈大夫。 十死无生,无法可解。 而更让石矶感到绝望的是,面对沈大夫这番无礼的举动,准提道人此刻竟一句话也没说。 这种情况只能反应出一件事,圣人明显是不需要反驳,并将沈大夫当做了死人。 不然怎么会如此举动? 不仅石矶发现了这件事,马元也发现了。 但他以自己眼下圣人弟子的身份却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准提道人看沈信的目光竟比他还要炽热。 如果硬要与其对比,那模样就感觉沈信是那种受尽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长子,生下来就要继承王位,并且是捧在手心里的那种。 而自己则是外面捡来的义子,平时的情况下或许还有些用处,但与嫡子相比,别说继承王位,身份简直是天差地别,死了也就死了,炮灰一般,根本不重要。 所以在两人面前仅仅犹豫了片刻,准提就果断的放弃了马元。 而且他心中还隐隐有些自责,恼怒自己方才居然在沈大夫与马元之间犹豫了? 这是该犹豫的事情吗?两个人的重要性不是明摆着吗。 一个关乎着西方万代大兴,一个不过是高级打手,别说一个马元,只要沈信肯入西方教,就是这教主之位他也不是不可以拱手相让。 马元正是感受到了这种细微之间的差别,也不顾形象赶忙伏地求饶道:“还请圣人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圣人……” 看了一眼准提,沈信发现对方竟没有想象中的愤怒,虽然有些意外以及遗憾。 但他还是将目光再次放在了马元身上,并冷冷的打断道: “你杀完人,做尽无数坏事,一句话便想把所有事情都揭过,想要人给你一个机会,但是你可曾给那些死在你手下无辜百姓一个机会。”
“原谅你不是我的事,而我要做的是送你去死!”
沈信没有理会准提,扬剑挥起,抬手落下,口中一字一句的道: “既然世间若无判官在,我便拔刀为阎王!”
“马元,下辈子做些好事吧。”
“不!不!”
望着那即将落在头顶的长剑,已及那对沈信表现不为所动的准提道人,马元终于有些慌了。 此刻,他脸色苍白,身子不住颤抖,更是一丝力气也用不出来,口中忍不住再次大声呼道: “老师救我!”
但眼见准提没有反应,马元接着又是换了个脸色,对着沈信狰狞的威胁道: “沈信别以为你赢了,贫道不服,下辈子遇到也要杀了你,吃了你,顺便吃尽你口中的这苍生……” 沈信淡淡的摇了摇头:“晚了,你没有下辈子了!”
说罢长剑扬起,滚滚白芒如巨浪一般倾泻出来。 起初只是带着微光,但在马元震惊无比的表情下,这道微光瞬间闪亮无数倍,变得极度刺眼。 “轰!”
马元眼中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脑海中更是涌现一种从未想过的想法。 难道……难道这沈信实力很强? 他一直都在扮猪吃虎? 但这怎么可能! 在得到这个疑问之后,马元此刻再也没有了任何想法,因为他的丑恶头颅,在那道刺目的剑光下直接冲天而起。 最后鲜血洒落与那只断了的巨手一同落在地上,变得栩栩如生。 栩栩如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