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和第八位,二者揉和在一起,无色无嗅,毒性反而不显。中此毒者感觉不出半点异样,却会在一个月之间,四肢渐渐萎缩,一直缩到婴儿的模样,最后气竭心颤而亡。啧啧,好高明的毒术!瞧不出来这陈姑姑,居然还能认识这样的高人!”
清儿听得心惊胆颤,她死死盯着楚笑容手中的碗,又是害怕又是愤怒。“陈姑姑跟主子没有深仇大恨,一定要置主子你于死地不可?莫非是收了别人的好处?华妃的可能性比较大,莫非宫中那么多事端,都是她在背后指使的?”
清儿突然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下子把二者联想了起来。楚笑容缓缓点了点头,把碗放回桌上,仰起脸来,目光看向空处,默默思忖。清儿看到楚笑容眉尖轻蹙,显然是想到了一个难题,她不敢打扰楚笑容的思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一声不出。让楚笑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给陈姑姑配置毒药之人,用毒的手法居然颇为巧妙。这马前子又名蕃木鳖,是呈粉状的毒物,味道有淡淡的苦涩,而草乌头是一种花的果实,味带回甘,二者都是烈性毒药,只需服下少许,都能让人很快中毒身亡。但有一点,这两种毒物都有缺陷,就是都有一种独特的气味,若是单独下在饮食之中,极易被同是用毒的行家所察觉。这人心思巧妙,竟然想出把二者结合在一起的用法,而且剂量配比恰到好处,当真是做到了无色无味,能让人中毒于无形之中,若不是她翻医书翻多了,对这几种毒物深入了解,也曾对这几种毒性做过深入的研究,只怕当真会入了她的陷阱。这陈姑姑明明已经被调到南宫打扫的,还能将毒下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得不说指使她的人是手眼通天,这皇城内她的心腹爪牙着实不少,自己以后更需要步步提防。眼下她需要做的就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守株待兔,引蛇出洞。她相信,陈姑姑这下毒之计不成,肯定还有后招。至于这位下毒的同行么,倒激起了她一丝好胜之心。她真想明刀明枪的和他比上一比,瞧是谁的毒术更加高明。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一晃而过,迅速又被她抛在脑后。虽然此人毒术高明,人品却让她十分不齿。隐身暗中下毒害人,算是什么高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同理,毒药可以杀人,亦可以活人。那配药的人精研毒术,为的是以毒攻毒,能够救活更多的垂危病人。现在,一门心思全用在如何下毒,让人防不胜防的地方,真真是可惜了他的一身毒术!楚笑容回过神来,指着那个羹碗对清儿道:“清儿找几块油布,把这个东西仔细地包好了,然后深埋在地下,记住,一定不要让别人瞧见。”
清儿听楚笑容神情凝重,连忙一脸认真地答应了,小心翼翼地端起那个碗,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不一会儿,陈姑姑亲自带人送了洗浴的热水进来,她知道楚笑容的习惯,睡前定是要泡一个热水澡,她把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关切地看了楚笑容一眼,默默无语地垂手退出。楚笑容对她老成持重的品性很是喜欢,不多言不多语,却把自己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又事事为自己想得周到,让她很是感激。她脱衣进了浴桶,水温微烫,却十分舒服,她取过一旁的玫瑰花瓣,然后慢慢的将玫瑰花瓣散在水中,取出叶安然留下的特配药粉,只需要小小,便能起到安胎保胎,安神的效果,然后静静地享受着花瓣浴。尹毅年只是一天不在身边,她便连遇凶险,让她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自身强大了,才有自保的能力。这世上,她死了不要紧,只是还没有出生的两个小宝宝,不行,不能这样想,为母则强,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腹中的孩儿,让尹毅年做事没有后顾之忧。一想到尹毅年,她登时一阵气血翻涌,心绪难以平静,忙收敛心神,凝神物外,把所有杂念都抛诸脑后,不一会儿,就进了物我两忘之境。等到一桶热水慢慢变凉,她呼出一口气,睁开双眼,眼中神光湛然,借着药性,楚笑容顿时感觉一身的疲劳都去掉了。叶安然送的安胎药真是奇妙之极。她正要起身穿衣,忽听得外间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心中一凛,低喝一声:“谁在外面?”
她安乐宫上下服侍的宫人都知道她的习惯,沐浴时不得前来打扰。楚笑容拿起挂在一旁的单衣,也顾不得擦干身体,往身上一裹,迅速出了浴桶。只听得净房门外一个带点怯意的声音响了起来。“主子是奴婢。”
楚笑容心神一松,怔了怔,问道:“红儿你不去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奴婢听说主子在沐浴,特来服侍主子的。主子,奴婢可以进去服侍你吗?”
“不用不用,我已经洗完了,你去睡吧。”
楚笑容走出净房,看到红儿守在门边,显然是刚刚洗过澡,清秀的脸蛋白里透红,乌黑的长发兀自未干,神情妩媚动人。她不由啧啧赞叹,红儿还真是个美人胚子,身材高挑,修长挺拔,比清儿还高了半个头,和她一比,清儿简直就是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不过,这红儿好是好,就是老是想服侍自己,实在让她受不了。这几天,她的举动实在是让人费解。”
奴婢担心主子的安危。““好了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觉了。”
楚笑容拍拍她的手。红儿听话地向门口走了几步,又回身道:“主子,奴婢想为你守夜……”楚笑容又好笑又好气,站起身来,拉住她手一直把她送到门外,嗔道:“听话,快去睡觉!”
说完把门重重一关,隔断了她楚楚可怜的眼神。楚笑容吹熄了蜡烛,上了床,几乎头一挨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楚笑容忽然听到房门“咚”地一响,立刻从梦中惊醒过来,一个念头飞速地闪过,殿下,一定是他回来了。她心里瞬间被喜悦充得满满的,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几乎是飞奔一下冲向殿门口,一把拉开房门。一个人影正靠在门板上,随着房门的拉开,“咕咚”一声跌进房来。楚笑容怔了一下,紧接着失望无比,哪里有心爱的男人,那随着她开门跌进房里来的,分明是红儿。她惊讶的问道:“红儿,你不在房里睡觉,大半夜的在这儿做什么?”
红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声若蚊蝇:“奴婢睡不着,就来这里守着主子,你就让奴婢留在门外吧,奴婢保证不再打扰主子,奴婢一定不出一点儿声……”她抬起头来,长长的凤眼带着哀求之意,在皎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让人不忍心拒绝。楚笑容无奈地叹口气,道:“好吧,那你进屋来睡吧。”
红儿大喜,眼波流动,满满的都是欢喜之意。楚笑容从床上抽出一条锦被,一个枕头,放在外床,道:“你就睡外面吧。”
说完,她进了里床,拉过绣被盖好。红儿却站在床边,迟迟不肯上床。楚笑容奇道:“你不困么?怎么还不睡?”
“您是主子,红儿却只是个是奴婢,身份低贱,不配和主子同床。”
红儿的声音极低,仿若耳语一般。她伸手抱了被子,身子往脚榻上一缩,“奴婢就睡在这儿,守着主子。”
“胡闹!什么主子奴婢的,你既然跟了我,以后就不许讲这些虚礼,以后在我面前,也不需要下跪,听见了吗?”
楚笑容板起脸,声音严厉。“主子……”“不许再说,上来睡觉!”
红儿又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抱着被子,小心翼翼地坐上床来,身子离得楚笑容远远的。楚笑容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离得那么远做什么,当我是老虎会吃人吗?快躺下睡吧。”
红儿轻声道:“主子你不嫌弃奴婢吗?奴婢身子脏,比不得主子娇贵,奴婢怕离得近了,玷污了主子的高贵之躯。”
“什么叫高贵?什么叫卑贱?通通都是放屁!红儿,我告诉你,你和我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做人,要想让别人瞧得起,首先你自己就要瞧得起自己!以后在我面前,不许你再把这些脏啊卑贱啊奴婢啊的字眼挂在嘴巴上,心里面也不许想。”
楚笑容一听红儿的论调,就忍不住有气。“主子……”红儿喃喃地叫了一声,黑暗中,楚笑容瞧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到她一双明眸映着月光,泛出淡淡光华。“好了,快睡吧。你不困,我可困了。”
楚笑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合上了眼睛,她是真的疲倦极了,不多一会儿,就呼吸沉沉,睡得极香。红儿却一直怔怔地坐在床边,好半天才慢慢地躺了下去,她轻轻地向里床移动了一下,离得楚笑容近了点儿。黑暗中,只见她一双眸子乌黑闪亮,凝望着楚笑容沉睡的面容,久久不曾阖上。是夜,雪停了,月色朦胧。红儿在黑暗中睁开双眼,静静望着身畔的楚笑容,只听得她呼吸细微,显然好梦正沉。她轻轻抬起手,缓缓朝她伸了过去,细长的凤眼中闪动着隐隐光芒。她的手离楚笑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阵夜风,忽地吹开了窗户,随风送来外面院子里的夜来花香,香气馥郁。红儿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窗外月白风清,窗前花影摇动,一切并没有异样。她回过头来,继续凝望着楚笑容,丝毫没有注意到,随着刚才那股夜风飘进屋进来的,还有一个淡淡的黑色身影。那身影影影绰绰,隐在暗处,一双晶光逼人的眸子正定定地看着她那双向楚笑容缓缓伸出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