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人世间的情和爱,或许就是那么简单,平凡,但也许就那么简单平凡的爱情之路,却让很多人望而却步,成为佳话的爱情,数百上千年也没有几段。北梁,汴州城,就如同所有的一国皇都一样,那么的繁华热闹,皇城也是那么的威严,富丽堂皇。但是,汴州却又有不同其他王都的地方,它是所有国家最富饶的城市,也是贸易最多的城市,仅因为北梁处于各国交通要道的中心点。“娘亲,我要这朵珠花!”
樱桃小嘴,扎着长辫子的小女孩向一位妇人撒娇着讨要珠花,那妇人看着年轻,略施粉黛,笑起来便也如天仙一般,穿着也极为雍容华贵,只一眼便知她的身份尊贵。那妇人盈盈一笑,道:“等姝儿长大了,娘给你买好多珠花,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现在买,我就要!”
小女孩儿鼓着脸撒娇道。“好好好,娘给你买!”
于是吩咐身边的婢女,“把小姐要的包起来。”
“诺!”
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姝儿瞪着大眼,打量着蜷缩在墙角的男孩儿,男孩儿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不一会儿,身上就盖满了雪,姝儿小跑着过去,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犹豫了一下,把身上的披风给了男孩儿,歪着脖子,稚气地说道,“我叫静姝,你叫什么?”
男孩儿有些愕然,哆嗦着答道:“我......叫,张平。”
“张平?以后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静姝又向前挪了两步。张平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用力地点点头。静姝听了很是开心,“真的吗?太好了!”
突然那边有人叫她,立刻紧张地对张平说:“嘘!不要告诉别人哦,明天在这里等我!”
就蹦跳着朝那位贵妇人那里走去。贵妇人皱着眉头,责怪道:“姝儿,你怎么可以这样!”
“嘻嘻,娘亲,姝儿今天好开心,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不停地晃着她娘的手臂。“好好好!你这丫头!”
张平抱着怀中的披风,望着她们离去,忽然,静姝回头给了他一个鬼脸,张平愣了一下,在雪中不知所措,但他知道,明天一定会在这里,因为他无处可去......数年后,城外草庐中,一个少女坐在窗前,抿着嘴唇,略有点生气地看着面前抓着毛笔的少年,“你怎么那么笨,我都已经教了你那么多次了,还是不会,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少年一听就急了,“不是不是,我哪敢啊!只是这么多天你没来,我......”“你就偷懒了是吧!”
“没有啊,我真的没有!”
少年满脸无奈道。“哼!没有?那你在干嘛!”
“我......你跟我来!”
说完少年拉着少女就往屋后走去。屋后是一片大空地,种满了花,芬芳艳丽,“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别急,你跟我上来!”
少年搬来梯子拉着少女上了屋顶,从屋顶上看去,那片花地被不同颜色的花划分开来,竟然是两个字——静姝!“张平!那么多天你就在弄这个吗?”
静姝望着有点呆的张平,突然捂住了嘴,扑哧一笑,“说你笨就是笨!”
“静姝,那么多年了,我......”还没说完,静姝便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张平有些失神,静姝俏皮地笑了笑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嗯!”
“明天记得一定要把那首诗写出来!不然定不饶你!”
张平摸了摸脸,呆呆的看着她离去。又是数年春且去,昔日少年郎,如今俏公子,小娘子啊,头戴金钗裹红装。漫天的花瓣飘舞,街道两旁的小商贩和行人纷纷向两旁退去,一顶花轿缓缓而来,迎亲队伍如长龙一般,不知道是哪家达官贵人的喜事。“唉,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嫁的是许大人家的千金。”
“许大人?他家的千金可是名动汴州啊!谁家公子那么好福气?”
“听说是当朝丞相的公子!”
“那可真是门当户对了!”
张平抓紧收拾着他的摊位,要为这支迎亲队腾出地方,听到他们的议论,不以为然,哪家千金与他何关?“听说了没,今天嫁给丞相儿子的是许府的许静姝。”
“什么?怎么是她?听说她已经谢绝了好多人的提亲了,怎么.......”几个公子哥站在一旁看着偌大的娶亲阵仗,小声议论道。张平一听,心里一紧,“静姝?怎么可能,不会是她的,不会是她的!”
可是当娇子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坐在轿子里的人,他呆呆的看着她,她也呆呆的看着他,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世间只留下他们之间的对视,泪水落下,打乱了时间,静止的空间一下子恢复了嘈杂,欢腾,喜悦,只有两个人是伤心的,张平的心从未有过的痛,他感觉到了窒息,心脏如同战鼓般震动剧烈,好像立刻就要崩裂。他呆滞地望着天,身形有些踉跄,十几年过去了,他还记得那一场雪,还记得等了三天的寒冷和饥饿,记得她手里的热馒头。他以为她是上天赐给他的,以为是他唯一拥有的,可是都错了,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得到上天的馈赠,又怎么得到别人的怜悯,他本来就不配,一个卖花的,如何能和千金小姐在一起,怕是天理都不容吧。张平看着远去的队伍,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摊位。看着地上散落的花瓣,来往的人群又恢复了生机,一个纸团在人们脚下滚动,张平看了片刻,急忙过去捡起,打开,里面写着几行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张平大喜,这是她给他的,她知道他不识字,这是她教过他的,“静姝,静姝!”
张平发了疯一样的朝着远去的迎亲队奔去,只有那么几句诗,别人看不懂,可他能明白,因为这几句诗就是他一辈子的情!“静姝!我不能让你嫁给别人!”
张平挡在了花轿前。“混账!你可知道这是谁的花轿!还不滚开!”
身旁的侍卫喝道。“静姝,不要嫁给他!”
“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打死他!”
张平被打倒在地,一群人在他身上拳打脚踢,他嘴里依旧喊着静姝,静姝想要走出花轿,可是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花轿渐行渐远,张平吐了几口鲜血,昏了过去。“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是,一个卖花的还妄想入赘许府不成!”
“把他丢到城外河里去喂鱼!”
汴州城郊外,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凌云揉着双目,这段日子的赶路,他身体有点吃不消了。幽隐递来水,凌云接过望向外面,绿树伴蓝天,白云衬红花,几声鸟鸣,几许幽香,冬日的冷寂被清退,只留下大地复苏的气息,“看来,来的也还算是时候。”
牛立在前面赶车,刘十三骑着马跟在马车旁,“吁!”
突然,刘十三发现了什么情况,道:“宗主,请看河边。”
凌云随即向外望去,只见有五个人扛着一个麻袋正要往河里投去,那麻袋明显装着一个人!“先把他救下来。”
凌云说道。“是!”
那些人将麻袋投向河里,正要落水之际,一道白影掠过,将麻袋抛至岸边,刘十三纵马而来,从马背上一跃,顺势接住了麻袋,一片绿叶缓缓在空中飘落,“啊!—啊!—啊!—啊!—啊!”
五个人应声倒地,白化羽伸手夹住了还在空中的树叶,负手而立。余下那人惊恐,哆嗦着问道:“你,你们是,是谁!你可知道我,是,是丞相府的人!”
“你是谁,我没兴趣知道,我们是谁,你不配知道!”
鸣鸿弹指出鞘,一阵风吹过,那人带着惊恐的眼神倒下,“真不经吓,我只是用刀背,不就一缕头发吗,还丞相府的人。”
刘十三吹走刀背上的发丝,耸肩道。白化羽瞥了一眼,“浪费力气!”
随后打开一旁的麻袋,刘十三也正要反驳,奈何看到麻袋里是个男的,顿时一脸不快,“怎么是个男的!还真浪费我力气了!真倒霉!”
凌云走了过来,听到刘十三的抱怨,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对白化羽道:“能叫醒他吗?”
白化羽点了点头,掐那人的人中,那人立刻便醒了,那人看了下四周,定了定神后,便明白是被人所救,连忙叩谢,“多谢各位相救,多谢!”
凌云上前扶起他,道:“不必言谢,何事惹怒了丞相府?”
若是平时,他是不会多问的,可此行来北梁,就是与这丞相府有关,自是要知道丞相府最近发生的事。那人一听,犹豫了片刻,随后又跪下,凌云诧异,急忙问为何,那人答道:“我叫张平,本来和静姝青梅竹马,怎料......”凌云听完,沉默了了好久才转身想要离开,张平见状,急忙上前拦住去路,又跪下求道:“恩人,我知道你并非普通人,求你帮帮我!我不能和静姝分开!”
凌云皱眉,“我为何要帮你?”
张平连忙磕头,道:“公子,你救了我,就说明你心地善良,如果你帮我让静姝回到我身边,我,我愿为你做牛做马!”
爱情是会让人失去理智的,何况是要失去爱人的时候,这种感觉凌云也有过。凌云面色平静,不为所动,“做牛做马我不要,这个世道,善良又如何,救你一命,也不能保证你会活多久,没有能力生存,谈何美好的爱情?”
“公子!我求你了,我现在不知道还能依靠谁!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求你了,求你了!”
张平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凌云迈步与张平擦身而过,留下一句话,“没有能力守住自己的梦,就不要再去寻找它,因为起码现在你还活着。”
“不!!!”
马车朝着汴州方向驶去,独留张平一人跪在原地无助地痛哭。马车上,幽隐忍不住问凌云:“为何不帮他?是因为谢丞相吗?”
“即使我帮他夺回了她,他能守住吗?既然守不住,又何苦呢?”
幽隐默然。马车停在一座府邸门前,这是凌云在汴州买下的,云天宗势力遍布各国,北梁自然也不例外。这座府邸平日里都有人居住,每日都有人打扫。从里面出来一个老者和两位中年人,凌云见到他们,上前行礼,“果老,常叔,俞叔。”
果老微微点头,常叔和俞叔则行礼,“宗主莫要如此。”
除他们三人外,倒也有几位仆人和侍女,毕竟这府邸也是不小的。凌云入内即刻便入房休息去了,真是累了。入夜,凌云拉开房门,顿感到些许凉意,幽隐过来为他披上披风,“出去走走吗?”
凌云点头,“嗯,也好,叫上常叔他们吧。”
“好。”
汴州的夜不同于永州,虽也繁华热闹,但终究不是一个味道。凌云走在街上,听着周边商贩的吆喝,无奈道:“吵了点。”
常叔一捋胡子,“哈哈,这北方嘛,自是不如南方雅气。”
俞叔较为沉默,不多说话,只是僵硬地笑了下,他一直是这样,让人看起来觉得他比较冷漠,其实他只是太过腼腆而已。凌云无奈地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经过一个花摊,幽隐惊异道:“这花真好看!”
刘十三也上前点头称赞,“是不错,难怪我一直闻到香气呢,原来是这里来的,我还以为哪家小姐那么香艳动人呢。”
幽隐白了他一眼,“死开点!”
牛立观察了片刻后,奇怪道:“怎么这花摊没有老板啊,俺也喜欢这花。”
“嘿!蠢牛,你一个大汉买什么花啊,不丢人啊!”
刘十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牛立,让牛立觉得浑身不舒服,急忙解释道:“俺是觉着房间里少了点什么,想买花摆摆。”
“行了行了,十三啊,就别老找牛立的茬了。”
常叔乐呵地说道。张平也回到了汴州,丢了魂似的在街上走着,身上的血迹时不时引得人注目。突然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哟呵!你小子挺命大啊!还没死!”
说完便一拳将张平打倒在地,紧接着一群人对着他拳打脚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好歹!给我往死里打!打不死他,我让你们好看!”
凌云等人正在看着花,忽然前方喧闹了起来,便朝前面走去,怎奈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凌云见状对他们说道:“走吧,这条路不通,去其他地方看看。”
突然从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吼:“静姝!!!!”
凌云停下脚步,皱了皱眉,片刻牛立问道:“宗主,又是那人,要不要?”
凌云叹了口气,“去救他吧。”
话音刚落,刘十三脚下一踏就飞跃人群,在空中就将几人踢翻在地,牛立则是挤开人群,张手就是几拳,数人飞出几丈远,带头的看到,吓得直哆嗦,不敢动弹,张平抬起头,看到了凌云,吐了口鲜血,又立刻挣扎着起来跪在地上磕头求道:“公子,求你了!”
“我帮不了你,你还是走吧。”
说完就走了,牛立欲言又止,也跟着离开了,张平回过神又急忙追了上去,直到追至府门前,凌云转身,“你为何如此执着?”
张平稳住身形,道:“因为我爱她!我不能没有她!”
“今夜她已经嫁做人妇了。”
“不!我不管,我只要和她在一起,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可你可能会死,她也会死,你也不在乎吗!”
“即使我要死也要死在她身边,我还有好多话要对她说,我还想再牵一次她的手,哪怕一次,我从来不觉得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也没想过会这样!”
说着就又跪下了,“公子,我知道我没用,废物一个,但是我现在只要求再见她一面,求你了!”
“为什么明知道是遥不可及的梦,还要坚持去触碰它?”
幽隐轻声说道:“梦不就是这么虚幻不现实的吗?”
“梦醒后,你只会更痛苦。”
凌云说完转身进去了,幽隐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张平,摇了摇头。深夜,张平一直跪在门外,他真的是没有办法了,谁还会帮他呢,除了这个救了他两次的人还有些可能,谁也不会帮他,他现在除了无赖还能怎样呢?他的确没用,在这个世上,他这种人真的不配拥有完美的爱情,或许残缺的都不配,今夜他是孤独的,所幸还有那一曲悲凉的萧声陪伴,倒也显得这夜与他挺衬。第二天一早,凌云便出来看张平了,“你果真跪了一夜。”
张平原本还有困意,可凌云一开口,困意顿无,道:“公子......”凌云打断他的话,“你跪了一夜求我,却是什么事也没做,白白浪费了一夜的时间,如此无能,即使得到爱,你又怎么能维持?如何守护她?”
张平沉默,被凌云一语中的,的确,他一夜都用在求人上了,全部寄希望于别人,自己一点行动都没有,张平懊恼,“公子教训的是,既然如此,我便不多打扰了。”
说完便欲起身,可是跪了一夜,加上重伤未治,站立不稳,凌云上前扶住他,道:“我就给你一丝希望,如果你能见到她,并能让她跟你走,我便帮你们逃出汴州。”
张平一听,就要跪下,凌云托住他,“你要记住,没有人会怜悯弱者,无能的人不配拥有梦。”
说完就转身进去了。张平暗下决心:我绝不能再这么没用了,我不要当一个废物!凌云站在庭院树下良久,幽隐从屋内拿出披风为凌云披上,“为什么又要选择帮他呢?”
凌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也是个弱者吧。”
在这时,下人来报:“宗主,吏部尚书来了!”
凌云点头,对幽隐道:“走吧,也该做些正事了。”
正厅内,一位贫农打扮的人正独自在喝茶,但看其喝茶的神态与动作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一般人,凌云步入厅内,那人急忙放下茶杯行礼:“何光饶参见宗主。”
“尚书大人。”
凌云笑着回礼。何尚书点了点头,“老夫就直入主题了。”
凌云替他斟满茶,“何大人请讲。”
“宗主,我北梁与北原蛮族一向关系紧张,为了北境的安定,我们与那蛮族也一直是以互换质子来保持平衡的,前年蛮族质子身故,今年蛮族将要派七王子来当质子,可是,谢丞相却主张用质子为要挟,一举发兵,让蛮族归顺于我北梁,皇上也赞成谢丞相的建议,这......”何大人说着一脸的担忧之色,重重地叹了口气。凌云用手试探了下茶温,片刻后才说道:“我此次前来的确有听过这事,不过北梁皇帝居然会赞成,这倒是出乎意料。”
何大人将茶端起,刚要喝,听凌云一说,又放下了,“是啊,皇上一向主和,却没想到转变如此之大,一旦开战,必定会民不聊生啊,况且满族善战,兵强马壮,就算北原内部分裂,这胜算也是不大!”
“蛮族此前屡犯中原,集各国合力才将其击退,虽遭受重创,可同样不可小觑,蛮族人骁勇善战,善骑术,个个壮如蛮牛,北梁现在与之开战,倒也说不得必败,却也讨不到好处。谢丞相是想在蛮族势微,而北梁正不断强盛的情况下以其王子相要挟,这个时机掌握的还是不错的,可是蛮族人好战,尚武力,以战死为荣耀,俘虏为耻辱,想要以质子要挟,限制蛮族,我看最终,质子自缢,战乱迭起。”
凌云端茶小饮一口,又继续说道:“谢丞相虽老,但并不至于糊涂,常年来,蛮族与北梁相交,一直是北梁处于下风,谢丞相是想用这一战,扭转这一颓势罢了,倒不至于往死里打。”
何大人点头附和,“宗主所言极是,可是这战争总不见得是件好事,我想......”“大人是想云天宗出面干涉?”
“不错,皇上虽然固执,可是谢丞相还是会听你的建议。”
“好,我会去趟谢府。”
何大人起身作揖,“那我先替北梁百姓谢过宗主。”
“大人言重了,此事先放一边,琉璃阁的人来了没?”
凌云给茶炉加了炭,他的眼睛里映射出炉内跳动的火焰,握着茶杯的手力道大到微微抖动起来,茶水溢了出来,他才回过神来。何大人自然看出他的失常,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宗主,琉璃阁一月前已经派了一队人马来了汴州,正在撰写琉璃卷。至于罗生堂,”何光饶停下来,瞄了一眼凌云,像是在观察他的神色,觉得没什么变化后,又继续说道:“罗生堂上次袭击宗主的那帮人就在北梁!”
凌云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哼!”
突然眼神变得凌厉至极,何大人盯着他的眼睛,突感如堕冰窖,又如坠入插满利刃的地穴,让他不自禁打了个冷颤,连忙行礼告退。良久,幽隐端着晚饭进来,凌云的眼神才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幽隐没有看他,自顾自的摆放好饭菜,凌云感到不太习惯,“今天怎么那么安静,不太像你。”
“你心情不好,等你气消了才好说话。”
凌云觉得好笑,不过一时之间还找不到什么话反驳了,只好无奈的摇摇头道:“用膳吧。”
刚吃了一口,就有说:“这菜挺好吃的,不像你做的。”
幽隐放下碗筷,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这眼神真像是被人冷落了,对爱无限地仇视,被人抛弃无数次,总之就像个怨妇,吓得凌云连忙把口中的饭咽了下去,差点噎着,“不是想要我的命吧,幽隐姐。”
“幽隐姐”,幽隐一愣,仿佛看到眼前的那个男子正在变小,变成了当年那个少年,不知不觉得,眼睛竟是有些许湿润了,凌云也明白了有什么不同,也不再说话了。就这么沉默了许久,幽隐才开口,“好久了。”
凌云不知道如何接话,继续沉默着,这让人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小孩受了气,吃饭的时候还发着小脾气。幽隐看着,突然无声地笑了,笑了很久。“或许他一直没变,只是在压抑着吧。”
幽隐心想。谢丞相府内,张平假扮挑粪工混了进来,随即又偷了下人的衣服换上,四处找着静姝,可是丞相府守卫森严,找人并不方便。突然,丞相府内有人大喊:“有刺客!”
顿时,府内灯火通明,火把交相辉映,张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冷汗直冒,但随即又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继续向前走去,府兵跑了过来,张平让道,让他松了口气,不是冲着他来的,他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黑影在房檐上一闪即逝,“也好,这么一闹,今夜我应是安全了。”
凌云安静地坐在房中看书,幽隐将煮好的茶端了进来,轻启朱唇,“明天要去一趟谢府吗?”
凌云放下书,“嗯,来了汴州去看看谢伯伯也好。”
他们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了,或许这样比较习惯,但让人看着未免不心疼。“蛮族质子那件事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幽隐磨好墨端到凌云面前,凌云拿起笔道:“我也觉得事有蹊跷,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百害无一利,还是需要调查一番。”
一边写着,又继续说道:“琉璃卷新编,应该不久就能收到评语了吧。”
“嗯,紫煊童他们......”“他们的命不急。”
的确,反正琉璃阁承诺了他们,就绝对不会食言,琉璃阁一诺,千金难买。凌云放下笔,将写好的纸交给幽隐,“调查蛮族七王子,还有时刻监视谢府和皇宫,另外,把这个送到南楚。”
幽隐半蹲行礼,“诺!”
随后一笑,就出去了。凌云无奈,细细的品着茶,少顷,屋内的烛火灭了,屋外明月正是皎洁的时候。张平深夜偷偷地在丞相府里摸索着,走到后院处时,隐约听到传来了细细的歌声,他循声而去,在一荷花塘边,一女子对着池里的锦鱼歌唱,歌声甜美动人,好似一壶清醇的美酒,让人沉醉。只是,这女子唱着唱着,居然有几声啜泣,动人的歌声戛然而止,张平醒转,仔细打量着那女子,纤细的腰肢,长发披肩,修长身姿在月光的陪衬下显得格外美丽,水光摇曳,她的影子晃动着,看着有点迷离,不真实,宛如那月中的仙子下凡,又似是水里锦鱼化形而成,张平摇摇头,像是要稳定自己的心神不被迷惑,只是那女子一开口念诗,张平就呆愣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静姝!那是静姝。”
张平大惊,自己却是一点也认不得,到也难怪,平日里,静姝的穿着打扮不像是这样,也没有如此伤感过,张平恨啊,恨自己竟然认不出自己心爱的女人,正要上前,突然从旁侧的屋内走出一个男子,一把抓住了她,“从进门的那一天,你就没好好服侍过我!今晚无论如何,你也逃不掉!”
静姝挣扎不开,一巴掌扇在了那人的脸上,那人震怒,抓住她的手,朝静姝的香颈狠狠地咬去,“啊!”
鲜血浸染了她的衣衫,男子片刻后松手,静姝瘫坐了下去,那人随即又还了她一个耳光,“不识好歹!以后还有得你受!”
静姝捂着脖子,嘴唇咬得出血,没有吭声。张平蜷缩在一旁发抖,自始至终都不敢跳出来阻止他。静姝踉跄地起身离去,张平攥紧拳头,手心出血,但终究还是没有出去。日出时,丞相府经历了一场虚惊,上演了一处闹剧,看到了一缕悲凉,也见识了一个人的懦弱,在这一出不平静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常态,府兵当什么事都没有,一如既往地巡逻站岗,少妇,亦或者是少女还是默默地在荷花塘边流着泪,变的却是那个不速之客——张平,没有再蜷缩在角落,而是在考虑如何带静姝离开,但也许这份爱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麻烦通传一声,就说凌云来拜见谢伯伯。”
凌云一大早便来了谢府,那么早来拜访人还真是闻所未闻,可能主人家还没起呢。看门的侍卫不予理睬,刘十三急了,“一个下人都这样目中无人,这就是丞相府的待客之道?”
门前府兵一听,纷纷拔剑而出,“放肆!丞相府门前你也敢撒野!”
“嘿!不要脸的,打架我还怕你们不成!”
刘十三挽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流氓地痞样。凌云在一旁冷淡地看着,并未上前制止,这让他闹一闹,说不定才能见到谢丞相,这也就是他来那么早的原因,“估计这还得闹上一会儿,这几个烂番薯不够刘大哥塞牙缝呢。”
凌云依靠在马车上,就跟看戏一样。“俺觉得吧,早点来,人少打架方便点。”
牛立直搓手,好像很期待。“蠢牛,可以啊,这么玄奥的问题都能猜透。”
刘十三刚一回头说话,一把利剑迎面劈来,他快速用刀柄向上一捅,刀柄正好打在那人的剑锋上,生生将那人震了出去,“我说你们,把爷爷我惹火了,对你们可没好处。”
“大胆!”
眼看着一场架就要打上了,可偏偏就在这时候,出来一位老人家通传:“先生,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快请进。”
凌云笑着作揖便随着他进去了,牛立和幽隐紧随其后,倒是那刘十三,刚摆开架势就愣在原地,嘀咕着:“宗主这小子,又算计我一把,早知道上次不要那么早就赢了他了。”
一进正厅,谢老丞相就喜出望外地走来抓着凌云不放,“哎呀,小云已经长那么大了,谢伯伯已经好久没见你了。”
凌云连忙就要跪下行礼,谢老立刻扶住了他,“莫要如此见外,谢伯伯该不高兴了。”
凌云点头称是,幽隐上前行礼,“拜见谢伯伯!”
“啊!隐儿是越来越漂亮了。”
谢丞相惊叹道。“伯伯!”幽隐有点不好意思。“唉!岁月不饶人啊,想想当年你们也不过小娃娃,现在真是变了模样了,要是轩弟......”谢丞相说到这就梗咽了,“罢了,罢了。”
凌云突然有些出神,像是又回到了当年,回到了......“不!”
他摇了摇头,使劲让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那个花瓣染血的场景,不要去想那个少女还在花间朝他微笑,不要去想义父那......可是,这些深深地埋在了他的心里,是痛苦的,却也是割舍不掉的,这就是人活着的悲哀,有时候,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凌云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然后说道:“谢伯伯,此次我前来,除了探望你,还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请教。”
“哈哈哈,你已经是云天宗的宗主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明白的?要来问我这个老糊涂。”
谢老捋了一把白须,脸上的皱纹展开,如同一条条沟壑横布在脸上。“谢伯伯贵为一国丞相多年,阅历颇丰,怎能是我能比得的?”
“你呀,还是和以前一样,净会说好话。说吧,什么事?”
“关于蛮族质子一事。”
谢丞相闻言,笑容即刻消失,眉头紧锁,仿佛方才晴空万里,突然就乌云密布,让凌云感到不妥,拿出一片金叶子摆在桌上,又继续问道:“谢伯伯,这有什么问题吗?”
谢丞相一惊,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这北梁与蛮族的事你也那么上心吗?南楚可与蛮族相距甚远啊?”
“自然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为何北梁与蛮族关系并未出现紧张,却欲先燃战火?”
“云天宗的消息果真是灵通,那你可知这次作为质子的可是谁?”
“七王子。”
谢丞相点头,“不错,这七王子可不同以往的王子,乃是北原最受人爱戴的王子,亦是蛮族大王最疼爱的儿子,骁勇善战,能歌善舞,有他做质子,胜算大了很多。”
凌云饮茶,继续听着,“如果我们能一举拿下蛮族,那我北梁统一各国指日可待!”
众人一惊,原来北梁皇帝的野心还真是不小。凌云若有所思地问道:“那照这么说来,蛮族这次的诚意可是极大的,一旦开战,这北梁与蛮族怕是水火不容了,况且蛮族人都不畏死,万一七王子自杀了,蛮族报复之心可能就难平了。”
“这事倒是不用操心了,我们有必胜的把握。”
谢丞相自信满满,忽然露出了极为阴险的笑容,纵使是一闪即逝,凌云也觉察到了,只见幽隐也望向了他,似是也发现了什么,他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就继续说道:“谢伯伯深谋远虑,晚辈愧不能及,今日受教了。”
随后便跳过了这个话题,与谢丞相攀谈起家常来,快到正午时分才起身告辞:“谢伯伯,我宗内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来日再来请教伯伯。”
“这才刚来就要走?何不与伯伯用完膳再走,这伯伯刚见你们呢。”
“多谢伯伯美意,只是我宗内事务众多,实在是分身乏力。”
凌云作揖。“唉,也罢,毕竟你长大了,贵为宗主,就要有担当,以后有什么事需要伯伯帮忙,伯伯一定帮!”
“多谢伯伯,你务必多保重身体。”
“嗯,有时间多来看看伯伯,我老了,没有多少日子好活咯。”
凌云心里不是滋味,连忙道是,行礼告辞。......路上,幽隐一直默默不语,凌云见状,问道:“在想谢伯伯的事吗?”
“嗯,我总觉得这次见他有点不太对劲。”
幽隐点头,有点担忧。“这事看来的确不简单,化羽已经留在丞相府调查了。”
幽隐看了一眼凌云腰间的金叶,“谢伯伯绝对不会做如此荒唐的决定,虽然他年事已高,也不可能做如此不明智的决定,而且他的神情和谈吐极不自然。”
“不错,与蛮族开战,国力损伤严重,输了不说,就算是赢了,也让邻国有机可乘,更能坐享渔人之利。可我奇怪的是,就算谢伯伯真的糊涂了,这北梁皇帝就算野心再大,也不至于如此昏庸。此事必定另有隐情!”
......丞相府内,张平在荷花池外徘徊,静姝坐在池边上,泪已经流干了,池里的鱼儿不时冒个泡,又立刻钻入水底,像是忍不住偷看美女的男孩儿,刚一伸头,又害羞地缩了回去。张平四下张望,瞧见没人,鼓足了勇气就向静姝走去,只是刚走到一半,就又退了回去,靠在墙角喘着粗气,好似刚才那几步背了偌大的包袱一样,稍稍平复,他又仔细地环顾了下四周,长舒了口气,握紧了拳头朝自己心爱的人走去,突然又躲到了身旁的花丛里,张平咬了咬牙,狠狠地捶了下地,又仔细确认四周没人,就一步蹿出,可是突然,那一侧的屋内竟然走出了一个人,原来这屋里还有人!张平吓得直接滚进了花丛。那人径直来到静姝面前,张手就是一个耳光,把静姝扇倒在地,然后扭头就走了,静姝拭去嘴角的一丝血迹,也离去了,四周变得安静,这次真的只剩他自己了,张平蜷缩在花丛里,机械地转动着脑袋,和昨晚一样,还是只有他自己,即使他与静姝近在咫尺,纵使他有多想念她,但却从未踏出那一步,她也并不知道,那个自己日思夜想,为他哭得肝肠寸断的人,就在这个院子里。张平趁着四下没人,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只是,他也不知道,在这个院子里,自始至终,都不止三个人,周围还有观众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看这个废物也挺有意思的。”
“这种人还能活着,真是老天瞎了!”
......白化羽也看见了这一幕,只是隐匿在一棵树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忽然,他感觉到有人盯着这里,几只鸟从树上惊起,短暂的鸣叫打破了片刻的宁静,然后又很快恢复了,白化羽已经离开了。夜深了,丞相府内的府兵依旧在巡逻,偶尔从他们头上吹来一阵风,抬头巡视,却是什么也没看见,或许只是今晚的风有些大了吧,府兵们不禁拉了拉衣襟。白化羽又来到了白天的这个小院,他如一片鸿羽,落地无声,今晚张平和静姝都没有来,他不想再看到那一幕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也难怪凌云不帮他,的确是没什么值得帮的。微风吹起了落在地上的几瓣花,屋门微微打开就又关上了,白化羽进入屋内,屋内的装饰倒是精美别致,一眼就能看出是富贵人家公子的房间,还有些许喜庆的摆设,毕竟刚办完喜事不久,而且也因为一些原因,这些摆设一直未撤走,白化羽来到茶桌前,打开茶壶闻了闻,茶叶已经发臭,很久没用过了,又用手指摸了茶杯,有些许粉末,可能是灰尘,他将房间任何一个角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正欲离开,眼角却瞥到床上的枕头很奇怪,居然还是以前的普通枕头,可是床上的被子还是喜被,唯独那个素白的枕头显得格格不入,白化羽走近去,把枕头拿了起来,中间有什么东西,变得很硬,凑前闻了闻,又把摸茶杯的手再闻了下,同一个味道,里面有股很淡的腥臭味,极淡无比,初闻不曾察觉,闻了枕头后才能发现这种味道,枕头上的味道重了许多,白化羽想要看看这枕头里有些什么,突然,眉头一紧,瞬身闪了出去,他之前站的地面上被银针扎满,枕头掉落在地上,看来是被人发现了,白化羽用手一挥,一把银色小刀飞出,击穿了房门,只听门外“叮”的一声,听来是被人挡下了,房门打开,一根银针射来,只见白化羽脚下生风,一个纵跃,便消失了,银针也是追之不及,稳稳地陷进了树干里。“哼!”
脸色惨白的少年,攥紧了拳头,眼神中满是杀机,只见他的一只手,竟然少了一根手指。凌云的房间里还点着烛火,看来今夜他是无法安稳入眠的了,丞相府的侍卫卖力地搜捕着所谓的刺客,搅得汴州天翻地覆,就连皇宫里的皇上都被惊动了,巡防营倾巢而出,却又不敢查丞相的人,无奈只是呆站着旁观。凌云站在院内,看着墙外边跳动着的火光,“看来,罗生堂的人已经掌控了整个丞相府了。”
白化羽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拿了一件披风,为他披上,“带回来的茶末已经交给俞叔看过了,是一种蛊。”
凌云拉紧了肩上的披风,有些出神,哪知那白化羽突然补充了一句,“她还在睡,叫我拿来的。”
言语之间居然有些许紧张,凌云觉得有点好笑,这只大鸟平日里可是冰凤凰,也就在幽隐面前能把他融了,回过神来,问道:“是什么蛊?”
“这还得果老明日看看才能知道。”
说的也是,果老这一大把年纪了,他可不会陪着一帮年轻人瞎来劲,不过这幽隐居然也那么贪睡,这倒不怎么正常,鬼知道她又有什么小心思。“这火得烧到明天早上才会灭,先去休息吧。”
凌云刚说完,一转身,白化羽早已不见了踪影,房间里的烛火终于是熄灭了,只是外面的火光仍然在跳动着。朝阳初升,凌云睁开一丝眼缝,太阳刚刚高出房檐,幽隐端着早饭进来,“可以吃早饭了,等会儿就去丞相府。”
凌云拍打着额头,还没睡醒呢,走到洗脸盆前,突然清醒,“日上房梁,怎么那么晚才叫我!”
幽隐惊愕,道:“昨夜你比较晚睡,所以......”凌云神色紧张,“快!早饭不吃了,立刻驾车去西城门。”
说完就快步走出去了,幽隐犹豫了片刻,也随着出去了。刘十三驾着马车径直向着西城门而去,凌云揉着额头,对幽隐道:“你是故意迟些叫我的吧。”
幽隐默然,凌云接着说道:“谢伯伯是罗生堂的人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生堂的人往往用左手施蛊用毒,因为信奉阴阳,左为阴,右为阳,所以不会用左手碰食物,谢伯伯饮茶对自己左手拿杯犹豫了片刻,更是没有动过用左手碰过的任何吃的东西,这很奇怪,所以你怀疑他是罗生堂的人,怕我,对吗?”
凌云注视着她,幽隐第一次感到不安,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位宗主可是自己当做亲弟弟的人啊,现在怎么会害怕他呢?突然,凌云咧嘴一笑,“我不会变成那种人,起码不会太冷血,谢伯伯也不一定是罗生堂的人。”
幽隐轻吐了口气,或许她是害怕他会变得冷血吧,是啊,他怎么会呢,因为他心里始终住着一个人,心里只要有人就还是热的,不是吗?“如果谢伯伯真是罗生堂的人,那你会如何?”
“北梁换一个丞相,接他一家回云天宗!”
说这话的时候凌云的眼神是坚定的。“失去自由地活着总好过死吧。”
幽隐呢喃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另一个声音在车厢里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拥挤的车厢竟然多了一个人!不过凌云和幽隐倒是一点也不惊慌,那人继续说道:“我宁愿自由,没了自由,要命又有何用。”
幽隐瞪了他一眼,“你的鸟是不是长新毛了?”
白化羽脸上不是很好看,眼角有些抽搐,撇过头对凌云道:“果老已经验过了,那是罗生堂的控魂蛊,能让一个人受施蛊的人控制。”
凌云呵呵笑道:“原来如此。”
幽隐问道:“这蛊可有救?”
“据果老所说,这蛊是用特有的蛊虫尸粉加上数十种致幻的药草炼制的,要每天服用,才能让人受到控制,所以停止服用这蛊就自然化解了。”
这时,刘十三喊道:“宗主,西城门到了。”
凌云探头出去,日过房檐,“去丞相府,不走原路。”
“那这得绕远啊!”
“走就是了。”
幽隐环顾车厢内,看向白化羽,问道:“你从哪进来的?”
“门。”
“不可能!”
“化羽的确是从前面进来的。”
凌云用手指了指车头。幽隐感到难以置信,直摇头。“你自己魂不守舍的,坐这好久了。”
凌云无奈地也摇了摇头,突然,他眼角一瞥,外面一辆马车经过,装饰极为华贵,只是车轮上带着湿泥,凌云立刻吩咐白化羽道:“去跟着那辆马车。”
白化羽没有说话,望着幽隐,指了指车门,就出去了。幽隐气的直咬牙。过了一会儿,刘十三探头进来,问凌云:“宗主,那马车挺不错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车,跟它干嘛?”
“你有见过富贵人家的车一大早就去郊外水边的吗?”
刘十三“哦”了一声就把头缩回去了,忽然觉得不对,又探进来问道:“你怎么知道?”
“车轮上有新泥,还是湿的。”
幽隐抢先回答了他,凌云笑了笑,对刘十三道:“看着前面去!”
丞相府内,张平走遍丞相府各个角落,都没见到静姝,想要出去,却被府兵拦了回来,差点被抓起来,现在正躲着,一个人苦恼。凌云来到丞相府门前,牛立已经在这等了很久了,这次并不用通报,就有人来迎他们进去了。谢丞相见到凌云,一如上次那般热情高兴,直言盼了好久,凌云是直揉脑袋,刘十三渐渐感到不对劲,凌云实在是被那些话说得直哆嗦,就对刘十三说:“去吧!让他们消停一会儿。”
鸣鸿出鞘,刘十三挥刀劈向屏风,一道黑影闪了出去,刘十三也追了出去,谢丞相就像提线木偶一样,突然瘫软倒下,丞相府的府兵听到响声就把凌云他们包围了。凌云端坐不动,饮了口茶,赞叹道:“不愧是丞相府的府兵,反应倒挺快。”
“大胆,你们竟敢加害丞相!”
领头的侍卫道。“俺们可没有,俺们是来救他的!”
牛立上前解释,哪知数支长矛破空刺来,牛立一惊,伸手一揽,重拳落下,数支长矛全被折断,吓得府兵们直退出数步。那个领头的明显是害怕了,一直往后缩,生怕被牛立一拳给砸了,战战兢兢地喊道:“放,放箭!”
话音刚落,“嗖嗖嗖......”数十支箭射来,牛立向后跳一步关上门,大部分的箭都被挡在门外,仍有几支钻了进来,有一支更是直直的插入凌云的桌子上,他倒是跟没事人一样,照样悠闲地喝茶,这心境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刘十三追黑衣人追至后院,那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伸手往角落里一抓,那里居然还藏了一个人,竟然是张平!张平找不到静姝就又回到这里来,谁想到遇上了这倒霉事,被人掐着脖子,刘十三见到是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我都服了!”
那黑衣人掐着张平的脖子不放,威胁道:“你们云天宗就是好多管闲事,你如果把鸣鸿丢过来,我可以留他小命!”
“嘿,我说,你们罗生堂就不能高尚点?怎么老惦记别人的兵器,自己没钱买啊!还有,我都知道你是谁了,干嘛老蒙着脸,都是个长老了,还那么害羞啊!”
那黑衣人一听,拉下面罩,原来是阴魑长老,但见他脸上皱纹都挤成一团了,面色发青,气得不轻,“哼!口舌之利,那这条命就算在你的头上了!”
说完,五指一用力,张平顿时感到无法呼吸,双手双脚不停挥动,就跟个小孩儿落水似的,刘十三看得直捂住了眼睛,“真窝囊!不是我说你,这么个废物我干嘛要救,还有,你杀的人,命却算我头上,我又不是你老子!”
“好!看来你云天宗也不过是些见死不救的小人!”
“你读过书吧,你们罗生堂真行,居然不给门下人学习学习,是你要杀他的,我不救,还偏要我救,你要是不想杀他就别杀啊,干嘛非要我去救,病的不轻啊!”
刘十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把那阴魑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只是刘十三看到那张平渐渐没了力气,抓住阴魑分心的时机,把刀橫摆一甩,鸣鸿旋转着飞出,阴魑一惊,用张平来挡,只见鸣鸿突然自行拐了个弯儿绕了过去,阴魑急忙松手向后躲,刘十三大跨一步,抓住刀柄翻转一劈,一道鲜血迸出,阴魑顾不得伤势,留下一滩血迹逃了,刘十三正想追,可是回头看了看地上的张平,叹了口气,扛起他朝着凌云那里走去。来到正堂,遍地残兵,凌云悠闲地与谢丞相喝着茶,牛立和幽隐却是不知道哪去了。“宗主!”
凌云见刘十三回来了,点了点头,“走吧,我们还有事要办。把他也带上吧。”
谢丞相闻言:“这次真是老夫糊涂,差点就害了贤侄了。”
“谢伯伯莫要这么说,幸好你及时醒来,要不我今天怕是走不出这丞相府了。”
“小云啊,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的事要紧啊,至于质子那事,我明天就去面见皇上,说明此事!”
“好,那晚辈告辞,谢伯伯保重身体!”
出了丞相府,马车已经备好了,刘十三急忙问道:“这幽隐和那蠢牛呢?”
凌云微微一笑,“我还有事要他们做,走吧,去城外一趟,圆一个人的梦。”
城外芦苇丛里,静姝慢慢睁开眼睛,无力地支撑起身体,发现自己居然在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里,正欲大喊,就从外面进来一男子,正是白化羽,他跟着那辆马车来到了这,就把她救下了,“你不用害怕,是我救的你,你的心上人正在来的路上,你就自己一个人在这等他吧,周围我看过了,不乱跑就不会有事。”
说完就离开了,还没等静姝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是她听到“心上人”三个字,“难道是张平?”
心里立马就开了花,女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容易满足,为了爱,甚至变得很傻。远处,紫煊童盯着那间破屋,冷笑了一声 ,“哼,就等着观众来看戏了。”
张平被凌云叫醒,得知可以见到静姝,甚是开心,直呼:大恩大德,感激不尽,来生做牛做马......凌云一直摇头笑,不说话。马车很快就来到了这里,凌云和刘十三就站在岸边看着,张平一个人撑船向着草屋而去,刘十三在岸边不停地徘徊,几次有问题要问凌云,到了嘴边就又收了回去,凌云觉得好笑,问道:“刘大哥,有话要说?”
“宗主,”刘十三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道:“宗主,你干嘛费那么大劲儿帮这么个窝囊废,瞧他那样儿,我就真想一刀劈了他!”
凌云忽然盈盈一笑,“不是宗主要帮,是我要帮。”
刘十三一听,顿时恍然大悟,眼前的宗主是幽隐易容的。张平走进草屋,两人的目光瞬间就对上了,静姝捂嘴,泪光泛泛,不知是哭是笑,忽然朝张平的怀里扑去,张平顺势一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抱她,以前他不敢,张平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静姝,我找你找得好苦!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静姝没有说话,只是拥得很紧,张平翻开静姝的领子,看见那一排排牙印,突然生气的问道:“这是谁干的,是谁!”
静姝的泪一直流,不停地流,依旧没有说话,张平继续吼道:“是不是谢府那个混蛋,我现在就去帮你出气!”
攥紧拳头转身就走,静姝急忙拉着他,“不要,你斗不过他的。我没事!”
“斗不过也要斗!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可张平从头到尾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却从没踏出那花丛一步。“不!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足够了,阿平,我只想和你一生一世,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静姝笑了,原来她教的这句诗,他记得。紫煊童拍手鼓掌,“好戏上演了,观众来齐了,这么好看的戏,怎么能没有我最喜欢的火来庆祝一下呢。”
静姝和张平紧紧相拥,这一刻他们就好像那扎根缠绕在磐石上的藤蔓,怎样也不能把他们分开,只不过,这一刻注定是短暂的,一支带火的利箭划破了这一片刻美好,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火箭,如若那带火的流星,草屋瞬间燃起了大火,张平一惊,立刻拉着静姝出去,或许,弱者就连幸运也会不屑帮他,一支利箭划过张平的手腕,抓着静姝的手放开了,十几支火箭钉断了他回头的路,燃烧的火焰将静姝逼退到屋里,张平望着那熊熊的烈焰,“不!”
撕心裂肺地呐喊,想要伸手去拉她,灼热的温度让他急忙缩了回去,火焰慢慢向他逼近,张平一步步后退,他回头看了看那船,还在,咬紧牙关,“啊!”
他跳上了船,“静姝,来生再和你续前缘!”
小船慢慢地离开了那片火海,烈焰似是看到他的胆怯,也没有再逼近。静姝透过火焰看着这一切,回想到了那晚荷花池边,一个白衣男子跟他说的话:“你们的爱是看不透迷雾的,你只是他的一个梦,可梦终究会醒,未来的路还要继续,注定无果还要执着,只有痛苦。”
静姝笑了,无声地笑了,一个声音响起:“我可以救你出去,需要吗?”
需要吗?救人难道不是胜造七级浮屠吗?还需要问?难道这救人还要思考?静姝摇了摇头,“不用了,心死了,如何活着,生不如死,死还是一种解脱。”
烈焰像一群饿狼,吞噬了那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那个火中的少女吟唱着,他曾经最喜欢的诗。凌云拿出短萧吹奏,萧声与少女的歌声合伴,游荡在这芦苇丛里,飘散在天地间。“静姝,我以后也会像诗里的那个人一样,无论路有多艰辛,即使是逆着河流我也要找到你,我要保护你,一辈子和你在一起......”这是他曾经的诺言,他说了,她信了。张平回头望去,草屋轰然倒塌,少女虚弱的歌声戛然而止,只有那一曲萧声还在回荡......紫煊童冷笑,“我的棋子啊,棋盘都烧了,怎么会让你独活。”
一支利箭射穿了张平的心脏,将画面定格在了他回头的那一刻。紫煊童看向凌云那边,弯弓搭箭,也射出了一箭,凌云一个侧身,伸手抓住了那支箭,朝着紫煊童狐媚地一笑,紫煊童一惊,连忙转身,白化羽立在他身后,他的手下一个个地倒地,只留下他一人,破空声传来,他急忙往旁边一闪,鸣鸿划断了他留下的残影,白化羽脚下生风,一掌击去,正中紫煊童胸口,使他吐了一口鲜血,他仇恨地盯着白化羽和刘十三,白化羽用手一震,地上的落叶如同利刃般割破了紫煊童的喉咙,但是,他的身体却和一张纸一般地倒下,刘十三上前拾起那张皮,道:“金蝉脱壳。”
大火还在烧着,幽隐看得出神,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伤感,白化羽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凌云不想帮,或许是知道这个结局了吧。就在此时,汴州城,许府,凌云和牛立与许公明坐在一起。“哈哈哈,云宗主果然不凡,当真是人才,人才!”
许公明赞叹道,他就是静姝的父亲。“是吗?许老爷才是手段不凡,为了这么个东西,居然把自己亲生女儿都算计在内!”
凌云将一个九龙青铜小鼎放在桌上。许公明脸色很不好看,“哼!张平,一个祖上盗墓的,不配拥有这么个东西,再说了,你不是也把小女算计在内来报仇吗?”
凌云起身,“许老爷,罗生堂给你的好处可不好消受啊,你还要记住,你女儿不是我算计的,只不过我没有去打乱你们的计划而已。”
说完,将九龙鼎抛给了许公明,就离去了。刚走出大门,常叔就在外等着了,送来了一封信,“宗主,琉璃阁评语到了。”
凌云正要打开看,许公明的儿子突然冲出来,“就你还管我姐姐的事,够你死上十次了!”
一脚去朝着凌云后脑而去,凌云不为所动,打开信封继续看,牛立上前一抓,直接就把许公明的儿子甩了出去,起不了身了,凌云看完随手一扔,不曾看过他一眼。纸张飘落,许公明的儿子惊愕地看着上面的字:风云榜首,在云之上。云天之主,凌驾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