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众人一条声叫唤。建民大声叫道:“同志们,大伙一块堆唱一首《拔根芦柴花》好不好?”
见不少人喊好,他就用雄壮有力的声音高声起头:“叫啊我这么里来哎,我啊就来了——一起唱!”
汉子们果然跟着唱开了,先是他前后十几个,接着是几十个,后来,全中队人都应和了。有人尽情地吼叫。一切声音似乎都被压倒,只有这欢乐的波涛伴着飞雪,在天地之间回旋、冲荡。有德没去浴室。他只用冷水擦澡,半个月一次。这是战争年代养成的习惯。来工地已擦过两次,都是夜晚独自在寒风嗖嗖的河边完成的。除了惟鸣,大队部其他5个汉子,按照抽签号参加马棚中队行动,洗晚上9点的批次。惟鸣是自家不肯去。他的“绣球风”扑了草木灰瘙痒减轻,但阴囊弄得黑不溜秋的,亮出去怕人笑话。他正好帮助大队长提水、擦背。他关好棚门,用椅子压住。等大队长自家擦好胸脯、胳膊、腿,他就接过湿毛巾,在冷水里汰一汰,拧到半干,给他擦脊背。“没吃晚饭啊?用劲!”
“我怕擦破你的皮。”
“我不是你,没那么娇嫩。唵,这几下子不错。你是不是得了绣球风不肯去洗澡啊?”
“啊,你怎么晓得的?”
“嘿嘿,你不汇报,有人告诉我。”
“那个多嘴多舌?”
“保密。这几天,你的手皮擦破两回唻,什么情况?”
“没小心呗。”
说过这话他脸上立刻发热发红,好在大队长看不见。“要秦萌代你搽的紫药水是吧?”
“嗯。”
“秦萌被她大爷批评唻,药品都很金贵,小皮外伤不需要搽。”
“啊?我不晓得。往后注意。”
“这就好。往后做事不能嘘嘘吵吵(也说嘘吵嘘吵,意为不稳重,不沉着,慌里慌张)的,寒天受了伤难好。”
“嗯。”
“好唻,难为你,其余的我自家来。去学习吧。趁年轻,一定要集中精力,见缝插针地抓时间多学知识。我告诉你,年轻时怕吃苦,不学习,将来要多吃十倍的苦,多花十倍的精力去补课。”
惟鸣虽然不大理解,还是说“是”,立刻去地铺拿起了识字本,坐到药箱上,对着马灯翻看,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这时,炊事班3个人也在擦澡。秦萌说要换个日子独自擦洗,正好由她看住外面,防止来打水烫虱子的冒失鬼乱闯。她们在灶坑口用麻绳拉起两床棉被,高过人顶,既可保暖,又能遮人眼目。灶后热烘烘的,人就不怎么冷。为了速战速决,她们3个人一起用一只大脚盆,倒上热水,褪去上半身衣服和棉裤,只留一个裤衩,各自拿毛巾濡湿,飞快地擦拭起来。旁边还备下半桶热水,随时掺和保温。秦萌想偷看她们,就悄悄地走过来,将被子边慢慢地掀开一条缝,用一只眼窥视。红梅脸对着外面,突然看见一道光线、人影和一只夜猫似的眼睛,慌忙捂住胸脯,惊问是那个。“我。”
月琴和建秀不由自主地捂住胸,却不敢说话,听到秦萌的声音才舒出一口气。红梅就低声责备秦萌:“你不看住外面,看们做什么?快过去,防人来。”
秦萌“咯咯”一笑,松开了被子。不一会,开阳来打热水,刚进门,秦萌就咋呼:“开阳哥,你不能掀开被子,也不能站到灶台上朝坑里看!”
“为什么?”
“她们在里头擦澡呢!”
里面3个人听着了,又可气又好笑。“我不敢。”
开阳说着,匆匆忙忙地打了一桶水提走了。红梅急忙叮嘱秦萌:“傻妹妹,自家先吆五喝六,也不怕们难为情。人家不朝挂被的这边跑,你就不要说话,晓得吗?”
秦萌豁然开悟:“哦,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