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军挑着两个麻袋,扁担一头挂着一个蓝布袋,一头是一只石灰桶,来到1组门口。惟耀笑着说:“施工员送好吃东西来了!”
惟宏拍了他一下肩头笑道:“才吃的中饭,又想吃。你看麻袋瘊里疙瘩(形容物体表面凹凸不平)的,里面肯定是用物东西。”
文军笑道:“是界桩。我跟叶老师约定,下午开始,给各家中队划分分队的工段。”
建民迎出来,请他和先礼二爷先帮3个组划个线,并让每组派两个人协助。文军朝先礼看,见他点头,也就答应,从麻袋里抓出七八个木桩,一把羊角锤,一大团细麻绳,提了布袋,请协助的民工提了灰桶,跟着先礼去了工地。建民等文通做好3个阄子,便带着惟宏、开阳、有信来工地抓阄分段,后面陆续跟来二三十个看热闹的河工。好在3个组平均分任务,不需要细算,两条近200米长的灰线很快打成了。先礼和文军自去忙活。建民跟组长们说明,东边1号,中间2号,西头3号,拈到几就是几。陈有信先察看了一下地形,见1号工段有四五个大小不等的坟包,就暗暗祈祷,老天爷啊,你不能让我拈到1号。他心情忐忑地打开土黄纸做的阄子,见恰恰是个“一”字,顿时脸就拉长了3寸,呆着不说话。他想不通,老天爷为什么偏偏跟自家过不去。那个胡守成跟有信是一个心思,这时探头看见“一”字,骂了一声“臭手”,说:“到时候,你一个人去挖人家的祖坟。”
有信生气道:“要挖大伙一起动手,那个也不能逃避。”
胡守成冷笑说:“阄子是你拈的,不是我拈的。为什么不早些让我拈?我拈不会拈1号。”
“你不讲理啊?”
有信气得脸色发白。3组还有几个组员也站在胡守成一方,责怪有信手臭。建民听见这边争吵,就走过来,见有信是一副非常难堪委屈的样子,问明缘故,便批评组长和众人迷信不对,但想帮一回陈组长的忙,提高他的威信,便说:“我去跟1组商量,如果他们同意,就跟你们换个工段。不同意只好拉倒。”
不料,1组有人反对队长做“滥好人”,声音最大的是永虎,直着喉咙嗡嗡叫:“我不是怕鬼,也不怕挖人家的坟茔,就是不服气,拈阄子是公平的事情,想反口不行!”
胜我、洪周等人也纷纷说,不应当换,就不谈鬼神,土方也多几个。建民耐心地劝道:“多土方能多拿米。再说,都是乡亲,都是来治淮的,换个工段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主坟肯定迁走了,这些不晓得是那年那代的无主坟茔,没什么好怕的。”
永虎依然不同意:“这些话,你该派跟南河人谈。”
建民认真道:“要不,几个坟茔让我一个人挖,一个人挑,不要你们碰一下子,这总行了吧?”
众人不再做声。永虎却被队长感动了,高声道:“好,听队长的,我陪你挖!”
惟宏附和说:“我也陪。”
说罢,大步来到有信面前,从他手上掏出阄子,将自己的2号阄塞在他手心,一笑走开了。有信脸红着,嘴唇动了动, 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就将阄子用力扔在胡守成脚下,扭头走了。黄昏时,仁周牵着一头猪,惟和拎着一只竹篮回来了,脸上笑眯眯的。众人闻声一起哄出来观看。“吆,这头黑猪毛色不丑。”
“不丑送把你做女将。”
“吔兮,什么不丑?快看,它没得尾巴!”
“哈哈哈,真是秃尾巴呀,仁周三爷,你嘴上有毛,怎么也做事不牢?”
惟和接道:“们讨便宜啦!81斤半,还少要1万块钱呢!人家说,不是要办工具上通海河工程,还舍不得卖呢,不是看你们老远跑来治淮,也不会这么便宜卖。”
“哪里有这样的好人?便宜没好货,就怕有病。”
仁周不紧不慢地说:“我查过,好好的,没病。”
“那尾巴是怎么烂掉的?”
“不是烂掉的。”
惟和解释:“主家说,是被庄上人偷砍的。”
“啊?听说过偷猪,从没听说偷猪尾巴的,肯定是假话。”
惟和继续笑着解释:“不会是假话。后来查到偷尾巴的人了,那人是本庄的来尿(遗尿)精,快要结婚了还夜夜挂龙(遗尿),听一个土郎中说,猪尾巴熬汤吃能治好,猪尾巴越新鲜越好,他就先砍了家里的,后来又偷砍人家的。那个主家还说,你们不相信到他庄上看,起码有七八头猪不得尾巴。”
众人大笑。胡守成问:“省下的一万块钱呢?”
“我跟三爷替大伙做主,买了15斤豆腐,余钱又买个篮子好拎。晚上大伙可以改善伙食。”
有人喊好,有人说可惜。建民说:“是好事,明天中晌吃吧,算开工加菜。大伙看看瞧,猪养在哪滩合适?”
文通看看四周,说:“就在伙房棚子南边靠西搭个披子,里头钉根桩,拿麻绳扣住它。炊事班喂也方便。冷了就撂捆穰草,让它拱拱。”
见众人喊好,建民便召唤惟宏、玉武、惟耀、开阳、讷民等人搭草披。恰好搭草棚有些剩下的竹竿木棍,草绳,天没黑就完工了。此后,炊事班每天给猪打扫,用菜皮、加温的恶水喂养。隔了几天,建民又到附近村里买来近百斤稻糠催肥。众人没事就喜欢来瞧瞧它,觉得它一天比一天肥大,竟乐滋滋地咽口水。先礼收工回来,听说了为坟墓起纠纷的事,想到一个安定人心的主意,晚饭后跟建民到草棚外面商量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