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军先跑到新筑的堤基上观望,从散会的人群中瞅见小蒯的身影,立刻跑上去,掏出信,低声说了几句话。小蒯点点头,接了信揣好。有德把全区中队长和分队长留下,布置说:“明天早饭前,召开誓师大会,木店中队选一个河工代表,芦集中队选一个小组长,杨庄中队选一个分队长,洪口中队中队长洪必先,代表大家上台表决心。全体人员5点半钟到场——还在这里,5点40开会,6点半前结束。不影响吃早饭、开工。各位有没有意见?”
有人叫唤:“没意见。但是们不得钟表。”
有德举起小闹钟说:“我带了这个,明天早晨你们听喇叭行动。散会。”
众人纷纷向工棚这边走,忽然听见工棚附近有人叫喊:“我的马呢?我的马呢?”
有人回话:“马被小李骑走了。”
接着有人惊叫:“不好,马受惊唻!”
走在前面的人加快脚步,来到工棚北面的路上,就见路北的空地,有个人正青蛙似的伏在马背上。马快速奔跑,又突然刹车,耸立,蹦跶,甩臀,显然这是一匹狡猾而不随和的马,想把冒失鬼骑手掼下地去。骑手正是李惟鸣,此刻两只手死死地抓住马鞍的鞍角,两条腿和脚不由自主地乱晃荡,身体几次被颠得腾空,好像变成了它的一个小玩具。秦萌连声叫唤:“啊呀、不得了!那个快去救救他呀!”
有人指挥惟鸣:“带马缰。”
有人说:“马缰拖在地上呢!”
有人叫唤:“把脚套进马镫。”
惟鸣试了一下,没成功,就顾不上再试。马在狂颠乱蹦,不给他机会。这时,却见一人从路上冲了过去,一脚踏住了马缰,刚刚弯腰想抓起,马已扭身一冲,缰绳从他脚底蹿出。那人奔到马头跟前,想抓络口,马转头径直向河边冲去。河是无堤岸的,众人不禁大喊起来:“危险唻!危险唻!”
那人猛冲几步,弯腰捡起缰绳,同时在手臂绕了一圈。马用力一挣,将他拉倒在地拖行。他双手抓住缰绳,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两只脚支在地上,身体后倾,但依然缓缓地向前滑行。这时有两个人也奔了过来,终于合力制服了惊马。众人定神一看,几个人和马都到了河边。惟鸣被那人抱下马来,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只顾喘息。蒯强跑过来,接过马缰,抚摸着马,只顾抱怨惟鸣:“我跟你说过,不要骑马,这马有脾气,你怎么还偷骑呢?”
又摸了几下马头,轻轻地拍拍马肩胛,跨上马“驾”了一声,走了。洪兴雷看清了第一个冲去的人,问建民:“抱小李的那个,不是你们队的李惟宏吗?”
“对,是1组组长。”
“是参加过验兵等通知的那个吧?”
“是的。”
“明天就让他代表全中队小组长表态发言好不好?”
“好,我马上通知他准备。”
见后来冲过去的是秦玉武、李惟耀,建民暗暗高兴,随即告诉中队长。兴雷赞许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建民回了句:“们不都是你手下的兵吗?”
大炮得意地大笑。有德也看到了制服惊马的一幕,这时叫唤:“小李,你过来。”
惟鸣忐忑不安地走到板着脸的大队长面前。“刚才是手痒还是脚痒?”
“手痒。”
“我不打你的手,打伤了不能做事,去,到大队部门口笔直地站着去!”
惟鸣乖乖走到大队部门口,接受罚站。秦萌故意从惟鸣身边走过去,又走回来,偷觑他的表情。没理的人没脾气。惟鸣低头垂下眼皮不吭声。见大队长拿着枣木棍来了,秦萌连忙跑进了工棚。惟鸣忽然抽抽搭搭地流泪。大队长刚刚跨进门,听见这声音,就忍不住转回身来训斥:“哭什么?不服罚站?”
“我服。”
“服还哭?”
“我,这是……后悔的眼泪。”
秦萌“噗嗤”一声,急忙捂住嘴。有德也差一点笑起来,立刻忍住了,说:“后悔是改正错误的开始。行唻,去厨房代我灌些水来。”
“是!”
惟鸣又来了神,抹去眼泪,跑进棚子,拿了大队长的水壶,忙不迭地向外走。有德低声喝令:“站住,听我说两句——不是人家冒险救你,你不死则伤。要是下了河,不淹死,也要冻出一场病。人家说了,马你不能骑,你偏偏要偷骑,不是犟人吃犟亏么?凡事要听人劝,真想学什么,先要请教师傅,记住了吗?”
“记住唻。”
“去吧。”
惟鸣屁颠屁颠的小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