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兴雷对宣传员郑步云说:“回去你就跟我先学一遍材料。”
他识字不多,读不了一篇文章,做不了完整的会议记录,常常让宣传员帮忙。但他自有弥补不足的办法,就是会抓要点死记硬背,所以从没耽误上传下达。月琴近日对先礼又添了一些好感,只是面子上没有任何表示,好像天生的青皮番瓜,熟透了也看不出什么明显迹象,何况她这个瓜压根儿就没想成熟。这一把锁,还没有钥匙能打开。还有一件事,也像一把锁,一把千人一面的锁,锁了无数女人无数年,至今也没有什么钥匙能打开。那是老天加给女人的。正常育龄女人每月都要经历一回。由于体质差异,有人能寻常日子寻常过,有人却如同害病一场。旧时代,她们往往误以为这是做女人先天带来的孽债,是无法避免的磨难,谁能违抗老天呢?加之缺钱求医,只能忍着撑着拖着,命大就熬过来,否则只能跟着苦难同行几十年。经年累月撑着拖着,气血损耗过多,人便面黄肌瘦,短气乏力,严重者则影响生儿育女。月琴无法逃避这个每月一次的折磨。但这次却有些严重。也许是到工地以来紧张、劳累了,也许是忙得出汗,脱过几回棉袄,中了寒气了,反正今日到晚饭后空闲时,已疼得难以忍受,只好不时偷偷地用手摩挲几下,缓解一阵。她的晴雨变化,瞒不过红梅、建秀4只明眼。她们再三追问,终于探得实情,就建议她找秦大夫。红梅还说:“你脸皮子削(意为薄),就让我代你去。”
月琴坚决阻止她们:“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当正儿八经的病,吆五喝六的找大夫?”
红梅不以为然:“怎么就不是正儿八经的病?”
月琴:“从前,有几个女人没这个病?拖拖不也是挨过来了?祖祖辈辈的女人都这么过来的。”
红梅笑着嗔道:“嘻,什么时代了,还翻老黄历,太霉唻!”
建秀附和说:“就是,如今女人千万不能再把自家不当事了。我代你背后问问我二爷,他那个大布包里名堂不少,说不定有治这个的药。”
月琴的脸一下子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两眼瞪着建秀说:“你这丫头真会乱说,他就是不笑话我,我还要脸呢!”
红梅立刻反驳她:“这亦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我来,就说我肚子疼,跟你不相干。我也月月有些疼呢,顺便治治。”
月琴哭笑不得,却也不好再阻拦。隔日早饭后,先礼送空餐具来,红梅真的老着脸跟他提了自家来月事肚子疼痛的话,问他有没有好药。先礼偷眼瞅瞅月琴,见她低头刷饭桶,脸和脖子忽然涨红,觉得奇怪,想了想,回红梅:“我配一种药粉把你试试看。”
红梅笑道:“回头我把钱你,药多把一些,我疼得狠呢!”
说着,朝月琴那边努努嘴。“哈哈,药不能当饭吃,钱不钱倒是小事。”
先礼说罢,步出门去。过了大约抽半支烟工夫,他又回来了,拿着4个半张扑克牌大小的土黄纸包,交代红梅,眼睛却看着月琴:“马上用大半碗开水冲1包喝,晚上睡觉前再喝一回。明天照旧。后个早上我来问效果。”
红梅去拿钱,先礼早已跑开了。这里,建秀随即拿碗冲了1包,跟红梅一起拉月琴来喝。月琴说:“是红梅的药,我怎么好乱吃?”
红梅装出生气的样子:“二娘,你这样说我就恼了,其实我不怎么疼,就是为你才骗二爷的,你不吃,冷了我跟建秀的心是小事,万一你病情加重,耽误了河工伙食,这个责任那个能负担得起?”
月琴听了这话一楞,说道:“难为你们一片心,我吃。”
她接了碗,四五口喝了下去,建秀又端过半碗温水,让她过嘴。月琴不禁鼻子一酸,说:“这回上工程,碰上你们两个,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缘分。”
晚饭后,2组3组河工被建民催着,胡乱洗罢脏脚,就套上蒲鞋,挤到1组草棚里听读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