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老夫人与宁王妃先后来到宁王的书房，待瞧见宁王疲倦的脸色，都不由得暗自吃惊。“王爷，今日陛下传召入宫，可是有什么大事？”
宁王妃小心翼翼地问道。宁王点了点头，“上元节之后，陛下推行五铢币，至今已将近一月，陛下要核查五铢币事宜，故而急招本王回户部。”
“王爷可是核查得累了？玥儿的及笄礼，不如由妾身来主持？”
宁王妃柔声说道，“妾身请入府的那些世族夫人已经等了一天了，也不好再耽搁下去。”
宁王没有说话，书房里一片静默。老夫人看着默然的宁王，平静地说道，“既然已经做了决定，直说便是。”
宁王抿了抿唇角，站起身来，走到老夫人面前，恭敬地跪下，“母亲，儿子想立玥儿为嫡女。”
“哐当”一声脆响，宁王妃手边的杯盏一歪，滚烫的热水顺着桌边滴落在地。宁王妃怔怔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宁王，颤声说道，“王爷莫不是在说笑？”
可宁王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撩起眼帘，直直地看向老夫人。宁王妃眼底闪过一抹怒意，十四年前，宁王悄无声息地将宁玥抱回王府，求老夫人恩准时，就是这副模样！“王爷是觉得妾身对玥儿不够好吗？您瞧瞧妾身今日请来为玥儿梳发的夫人，哪个不是有王城有名望的世族嫡妻？十四年来，玥儿养在王府，妾身何时亏待过她？”
宁王妃眼眶一红，心中又怒又委屈。“你有没有亏待过她，你心里清楚。”
宁王冷声说道。宁王妃怔怔地看向宁王，不曾料想自己处处容忍，换来的竟是宁王的不满与埋怨，一股怒意猛地从心底燃起，“王爷！十四年前，是你先对不起妾身母女，宁玥到底是谁生的贱种，你说抱回王府便抱回王府，又何曾考虑过妾身的感受？！妾身让她平平安安长到十四岁，王爷居然还闲妾身亏待了她，早知如此，妾身就应该在王爷把她抱回的那晚便掐死她！”
宁王任由宁王妃哭闹，眼底划过一抹不耐之色，他看向老夫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母亲，儿子想提玥儿为嫡女，求母亲恩准。玥儿虽然是庶女，可她的才气，教养，品行无一不是上佳，提她为宁王府的嫡女，并不会辱没王府的门楣。”
“母亲！求母亲万不可应允！宁玥是王爷养在外面的贱婢所生，不论她才气，教养，品性如何，都不可为嫡女，下贱人生的孩子只能卑贱。您若是允了王爷，便是打妾身的脸面，妾身该如何在王城中立足？还有瑶儿，她本是王府独一无二的嫡出大小姐，又即将嫁入苍淼，若是王府再出个嫡出小姐，瑶儿本就是侧妃，难道母亲要让她的身份一降再降吗？”
宁王妃跪在老夫人面前，满脸泪痕地哭诉道。宁王听到宁王妃的话，不由得蹙了蹙眉，眼底划过一抹恼怒之色，垂在身侧的手一紧，却终究没有说出任何责备的话。老夫人默然地看着泣不成声的宁王妃，以及面色坚定的宁王，良久方开口道，“你这一生只求过老身两次，一次是十四年前，一次是今日。这一次又是为何？”
宁王抿了抿唇，将之前放在书桌上的信交给老夫人，“母亲请看。”
老夫人接过信，细细看去，虽然不过是寥寥数语，可对方叙述简洁明了，短短两页便已让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老夫人面色不变，心中却抹了把冷汗，若是这信上所言属实，没有此人暗中相助的话，只怕这会儿，宁王已经获罪下狱，而宁王府也岌岌可危了。“此信所言属实？”
老夫人颤声问道。“儿子虽未有十足的证据证实此事，可联系陈丞相及陛下在户部的言行，此事十有八九属实。而且若非封世子在殿前把后患堵死，此事就算现在还未发生，之后也会发生。”
宁王凛然说道。老夫人将密信细细地叠好，又看向宁王妃满是泪痕不知所措的脸，她轻轻拍了拍宁王妃的手道，将手中的密信递给宁王妃。宁王妃疑惑地看了下信，冷笑道，“王爷就凭这三言两语，便认定宁玥对王府有功，便要提宁玥为嫡女？莫非王爷以为宁王府的嫡女是冬日里的大白菜，没人要不成？”
话落，宁王妃看向老夫人道，“母亲，宁玥虽然有些心计，又有封世子的青睐，可她毕竟是个闺阁女子，又有什么本事知晓前朝之事，还能让人悄无声息地帮了王爷？依妾身看，这封密信根本就是宁玥趁王爷入宫时，支使人故意放在王爷书桌上的！”
宁王看着宁王妃振振有词的模样，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来，“你以为玥儿像你的教的好女儿吗？成日里不思如何进取，只知道算计自己的妹妹，不仅在迎接大典上故意乱弹曲目，想让陛下治罪玥儿，还与外人联合想坏玥儿的清白。若不是她这次咎由自取，被人辱没了清白，你以为本王会不惩治她？”
宁王妃身子一晃，宁瑶未婚便失身于百里召云，是她这辈子心中最不愿提及的痛，可宁王却这么毫无预警地说了出来。“你总说玥儿是贱婢，说她是卑贱的人所生，你身份尊贵，你的女儿又干了什么好事？她才辱没了王府的门楣！若不是陛下开恩，赐封为和安郡主，本王定要将她送到祠堂，让她在祠堂里常伴青灯古佛！”
说着，宁王一顿，这才继续开口说道，“你这个蠢妇，你知道这封密信是何人所写？竟然说是玥儿伪造，你也不看看这信纸用的是什么纸，这种纸张，在天烬，只有陛下、昌城那位，以及封王府可以使用！瞎了你的眼！”
老夫人默默地听着宁王训斥宁王妃，良久方才说道，“既然今日是玥儿及笄的好日子，便把提为嫡女的事一并办了吧。”
宁王面色一松，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道，“多谢母亲。”
老夫人静静地看着宁王，沉声说道，“母亲只愿你往后不会后悔。”
宁王一怔，随即抿唇说道，“儿子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