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了两日后,宁瑶的身体好多了,一行人才出发去宛城,在快到宛城的地方,遇到了返回来接他们的封煜。封煜俊逸的容颜带着少见的疲惫之色,可眼底的淡漠疏离之气却比以往更浓,眼眸微微眯着,里面的冷意肆意流淌,让人不敢轻易接近。直到封煜瞧见那辆载着宁玥的红色马车后,泛着冷意的目光才缓缓有了些温度。宁玥撩起车帘,似笑非笑地看向封煜,她虽然在东郡,却也能料到这几日凌珊公主定然使尽浑身解数,让封煜烦不胜烦。如今,封煜既然能来接她们,可见和亲之事已成定局。她就算再不甘,也已和百里召云在宛城按照天烬的习俗行了大礼,眼下应该随百里召云去了苍淼边境上的周邑。封煜瞧见宁玥脸上的笑,唇角几不可查地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驱马行到宁玥的马车前,轻轻捏了捏宁玥的鼻尖,低声道了句,“调皮。”
眼底的爱意泛滥了一般,在这一刻倾斜而出。宁玥微微一笑,手中已多了一块湿润的紫色锦帕,这一次她没有递给封煜,而是直接替封煜擦去额角的汗渍,脸上的神色一敛,轻声说道,“你辛苦了。”
封煜看向宁玥,将宁玥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千里狂奔,换你这一句辛苦,再苦也甜。”
宁瑶坐在绛红色的轿辇中,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面色平静无波。如此,又过了两日,终于到了宛城。苍淼那边也有消息传来,百里召云已经安顿好凌珊公主,将在两日后到宛城,迎宁瑶入苍淼。当晚,封煜在房中用完膳后,门外便想起叩门声。黎暮打开门,只见宁瑶身穿素色长裙,盈盈立在门外,目光灼灼。黎暮微微一礼,“宁小姐。”
却没有让开身子,显然并不打算让宁瑶进屋,“不知宁小姐有什么事?”
宁瑶轻声道,“后日,我便要嫁入苍淼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天烬。我从未到过宛城,想出去走走,不知世子可否行个方便?”
黎暮恭敬却疏离地回道,“宁小姐才解了毒,又即将远嫁,以防万一,还是在驿站中歇息比较好。”
宁瑶抿了抿唇角,再抬起眼帘时,眼眶里已隐隐有了些雾气,“黎护卫,我不过是一介女子,想在远嫁前留一些念想罢了,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能满足吗?”
“这……”黎暮扫了一眼宁瑶满是雾气的眼眸,垂下眼帘道,“就是因为宁小姐远嫁,才更该慎行。此事关乎天烬与苍淼无数百姓,个人念想又何足挂齿?”
宁瑶身子微微一晃,眼底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可却紧紧咬着红唇,不发出一丝呜咽之声,再配上她本就清丽脱俗的容颜,让拒绝她的人都会心生愧疚。黎暮依旧垂着眼帘,不去看宁瑶梨花带泪的脸。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屋内传出,“黎暮。”
黎暮心底松了一口气,忙转身道,“属下在。”
封煜颀长的身影缓缓从内室走出,扫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宁瑶,淡淡地说道,“既然宁小姐想记故土恩,你便护着宁小姐,在宛城里随意走走吧。”
不待黎暮应声,宁瑶忙开口道,“宁瑶冒昧,想请世子相陪。”
说着,一串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女子的声音带了一丝呜咽,我见犹怜,“宁瑶对世子的心,世子一直心知肚明。如今,玥儿已经许配给世子,宁瑶只想跟世子并肩而行一晚,今晚过后,宁瑶便再不痴缠世子,安心远嫁。还请世子怜悯我一片痴心,成全我。”
封煜缓缓撩起眼帘,淡淡地瞥了宁瑶一眼,“宁小姐即将远嫁,更应注重闺誉。宁小姐一生荣辱与痴念,都应该,也只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三皇子。如宁小姐所言,我已与玥儿有婚约,我心中怜惜玥儿,不想她有丝毫不快。宁小姐所求之事,恕难从命。”
宁瑶抿了抿唇角,挂着泪痕的脸微微扬起,“世子,陛下命你护公主与我周全,宁瑶想出驿站走走,并不违背天烬习俗,世子理应在我身侧相护。”
封煜淡淡说道,“陛下只是命我相送到宛城,保证公主与三皇子和亲顺利,如今公主已安然入苍淼。更何况,陛下并未要求我事事亲力亲为,黎暮武艺高超,只要护你平安归来即可。”
宁瑶心中一颤,不曾料想封煜竟然这般绝情,她缓缓说道,“世子难道不想知道玥儿的事吗?玥儿从小与我相伴长大,我知晓玥儿许多事,可以说给世子听。”
封煜侧过身不再看宁瑶,“玥儿的事,我有一生的时间听她亲口说与我听,不劳宁小姐费心。”
宁瑶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原本,宁瑶以为自己只要声泪俱下,婉转哀求,封煜虽然不愿,终究会应了她,可不曾料想,话到这份儿上,封煜依旧岿然不动。今晚若是不能将封煜引出驿站,那她之前做的所有布局,都将功亏一篑!宁瑶唇角紧抿,心中做了短暂的思量,好似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这才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世子,我比玥儿痴长几岁,有的事情发生时,我虽然年岁尚小,却记得很清楚,比如十五年前,玥儿进王府那一天的事。其他事,玥儿或许会与世子说,可这件事,我若不说,这世上恐怕也没几人知晓,不知世子可愿听?”
封煜的身子一顿,随即慢慢转过身来,凌厉的目光直直看向宁瑶。宁瑶的盈着水汽的湿润眼眸,这时也缓缓朝封煜看来。封煜目光一顿,怔怔地看着宁瑶的双眸,眉梢紧蹙,唇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主子?”
黎暮沉声叫道。封煜目光一闪,这才回过神来,他忙垂下眼帘,心中浮起一种古怪的感觉,他缓缓说道,“既然如此,便有劳宁小姐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