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众侍妾面面相窥,不必请安?不用见礼?一切用度从爷的库房中出?这十九姨娘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让爷宠爱如斯?!可她们心底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不敢当面质问雁云,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下。待众位侍妾都散去了,赵姨娘面上的神色一敛,对着雁云微微一礼道,“雁云姑娘,王府统共有十九房妾室,之前爷从未因任何人失了分寸,这一次……”雁云撩起眼帘,看了赵姨娘一眼,淡淡地说道,“赵姨娘进府时日最久,应最了解爷的脾气才是。分寸?詹王府的分寸向来是爷说了算,赵姨娘别失了分寸才是。”
赵姨娘神色一僵,“请姑娘转告爷,妾身明白爷的意思,知道该怎么做了。”
雁云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雁云离去后,赵姨娘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的神色晦暗莫名。*如果说这一日,王府里的十八名侍妾以为,詹王对玥小姐的宠爱已经顶破天了,三日后才知道之前的自己有多蠢笨。詹王对她们贫乏的爱,限制了她们的想象力!詹王整整三日没有出漪澜院,在这三日里,昌城最美的红枫树被詹王移栽到漪澜院,亳州今年新产的轻容纱被詹王抢来送到漪澜院,就连王城新产了荔枝都快马加鞭用冰块冻着送进了漪澜院。天烬所有的好东西,都送进了漪澜院……的库房。在这些东西的掩盖下,送入漪澜院里的还有铜铁矿、胆水、以及比那些要贵上十倍不止的红铜。此刻,漪澜院中,詹熙卓还是那副慵懒的模样,斜斜地靠在窗台边,眼眸半眯着,似笑非笑地瞧着宁玥。宁玥坐在詹熙卓对面,面色平静淡然,可眼底的血丝却泄露了她的疲惫。在两人中间的矮几上,摆放着一个红色的锦盒,锦盒中呈放着两枚五铢币。詹熙卓的目光扫过宁玥绝美的小脸,落在锦盒中的五铢币上,狭长的眼眸一凝,只是一眼,他已察觉到这两枚五铢币的不同。本是斜靠的身子坐直起来,将其中一枚五铢夹在右手两指间,拇指轻轻地摩挲着这枚五铢的表面。无论是正面、背面以及侧面都被他有意无意地摩挲过。“啪”的一声轻响,詹熙卓两指用力,那枚被他夹在指尖的五铢,竟裂成两半,断口齐整平滑。詹熙卓一怔,只见断口的色泽与外表色泽并无差别。这两枚五铢币比他手下最有名的锻造师傅冶炼出来的五铢还要好。可他记得宁玥在里面加的铜,明明比铸币所所用的量还要少,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詹熙卓轻轻拍了拍手,一道身影已恭敬地跪在他的身前,来人正是元初九的哥哥元五。宁玥看着元五的身影,背影一僵,忙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的失态。詹熙卓并未留意到宁玥异状,他郑重地将指尖的五铢放回锦盒,将锦盒交给元五。虽未多说一言,可元五却已知詹熙卓的意思,他接了锦盒身形一动,已飞掠而去。过了半个时辰,元五去而复返,在詹熙卓耳边低语几句。詹熙卓一手拄在矮几上,静静地听着,他目光微垂,瞧不清眼底的情绪。元五说完之后,便退了出去,从始至终都未抬头看宁玥一眼。良久,詹熙卓才缓缓撩起眼帘,唇角噙着一抹莫测的笑,“累了三日,想吃什么?”
“什么也不想吃,想睡觉。”
詹熙卓轻笑一声,轻声说道,“不许睡。”
话落,他侧首看向门外,沉声叫道,“雁云。”
下一刻,雁云已推门而入,一众女婢紧跟其后,手中的托盘里满是贵重华美的珠钗首饰。詹熙卓微微一笑,“你发间的玉钗虽然贵重,可太单调,你刚及笄,应该戴些色泽艳丽的玉簪或者步摇。这些珠钗都是本王精挑细选的,你若有喜欢的,可以戴上试试看。”
宁玥垂下眼帘,面容波澜不惊,看都没看托盘中的珠钗,“谢王爷好意,我只爱这玉钗,戴上便不会取下来。”
詹熙卓看了雁云一眼,雁云便将那些珠钗首饰全部放入梳妆台上的簪筒里。“你去更衣,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詹熙卓意兴阑珊地说道,懒懒地靠在窗台上,目光落在院中的红枫树上。宁玥微微一礼,起身走到屏风后。绿芍从衣柜中取了一件茶色的裙衫,在屏风后伺候宁玥更衣。詹熙卓原本看向窗外的目光一转,落在屏风上,目光透过窗棂将宁玥的身影投映在屏风上,少女身影窈窕,就算隔着屏风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平静与淡然。那夜,少女酡红的脸颊,在詹熙卓脑海中一闪而过。詹熙卓唇角一勾,端起矮几上的清茶,抿了一口,茶已冷。不过片刻,宁玥换好裙衫,詹熙卓让宁玥和绿芍都带上面纱,这才带着宁玥出了漪澜院。詹王府大门外,詹熙卓亲自扶宁玥上了马车,绿芍和雁云并排坐在马车前,雁云一扬鞭,马车便哒哒地跑了起来,没过多久便出了城。宁玥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一种怪异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明明身体已经极为疲惫,可是思绪却翻涌不止。这三日来,她只顾着冶炼五铢,从未沉下心来思量,此刻一静下来,这怪异的感觉霎时便奔涌而出,入詹王府后的片段,一点点划过宁玥的脑海。与浮暖阁一模一样的漪澜院,詹熙卓的留宿,美人榻下的密室,珍贵华美的首饰……忽地,宁玥睁开眼帘,目光正对上詹熙卓狭长的眼眸,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从入詹王府以来,詹熙卓便事事掌握主动,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詹熙卓的掌控中,她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是故,她未出错,却总觉得压抑,只因一切都不在掌控中,就如现在,她根本不知詹熙卓下一步要做什么,要带她去何处。詹熙卓向来偏爱杀人诛心,虽未动手杀她,却已开始诛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