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宝华从厂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 李厂长给了很多诱惑的条件，邢宝华没有当场答复，而是要回去考虑。 至于和皮特蒙交易的条件，邢宝华也说了。李厂长没在意这些，说道外汇可以走厂里的账户，不管现金还是汇款，按照银行汇率给邢宝华国币现金。 他想了想还是答应李厂长走厂里的账户，省了很多麻烦。 至于李厂长说弄个车间生产音响这个问题，邢宝华内心是不同意的。 当个车间主任和自己干是两码事儿。如果要承包这个车间，第一个条件就让邢宝华不愿意，财政大权不在手里，厂里要卡他脖子一卡一个准，还没脾气。 第二个人事权，虽然他有一大半的人事权在手里，可也受到牵制，像他这样的刺痛厂区待业的少吗？管理就混乱。 虽说承包比车间主任权利大点，在这年代也没啥区别。 承包制在84年由GWY开始推动，很多企业开始尝试这种承包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谁也没定出个规矩来，上面一堆婆婆管着。要多难受多难受。 隔壁的一三八洞厂改无四厂后也想承包制，试图让它起死回生。 今天和厂长聊天得到很多有用的消息。 无四厂指定的承包人未必能履行上级安排的承包任务。 不用问，邢宝华也能想到承包制的条件很苛刻。无四厂现在就是个烫手的山药，现在谁碰谁倒霉。 用李厂长的话来讲，既然已经是烂摊子了，那就继续让他烂下去，无四厂的生产线还是很好的。 邢宝华倒是想能不能通过机械厂出手，买下生产线？ 先从G体户开始干？ 邢宝华摇摇头，G体户条件适合卖个烟酒，小吃啥的，超过7个人就能打成走zi派。90年代后全面开放才发展起来，个体经营那时才逐渐发展起来。 民办企业？找个村，或者乡镇挂靠过去。聘用村里或者镇上的人。起码能解决当地一部分劳动力。 如果美刀兑到位，邢宝华手里就有两万多块钱。启动资金是够了，办厂，还差点？ 怎么才能把无四厂的生产线给白套出来？ 临走时，跟苏雅打声招呼，说晚上去他那边吃饭。苏雅有点依依不舍，屋里还有位刘娟娟，苏雅没敢腻歪邢宝华。 回到店里，让邢宝华没想到的是，有人在等他。 徐帅已经弄回肉来，正在和刘泉切片。就是肉片稍微厚点。没办法条件不允许，时间匆忙没冷冻直接鲜肉切。到时候多煮一会，反而更有嚼头。 “你是邢宝华同志吧，你好，我是无四厂的厂长赵善海。”
来人直接报家门，主动伸手对刚进门的邢宝华握手。 “你好。”
邢宝华和对方握一下手，很诧异对方怎么来了，眼神中带有点警惕。 邢宝华不知道这位赵厂长已经接近两天没怎么合眼，这两天来压力很大，本来不多的头发，又少了不少。 他也是今天早上听说机械厂修理部出了个能人，一套组合喇叭卖给老外三万美刀，这事儿都传开了。 赵善海听得不可思议，很多人都在传把老外坑了云云。可他想的是另一层面。 无四厂要重新建立起来，就需要个开阔市场的产品。能造出喇叭来并忽悠卖给老外的人，那就是个能人啊！ 一上午光打听邢宝华，就想见见这位能人，要是有可能拉厂里来，无四厂能活或者说他能活。 为了能请这位能人过来，他想了很多好处。给钱不现实，再说也没钱给。只能让股份，毕竟他是承包制。在现有的制度下，允许股份制度。 剩下的全靠他忽悠了。人要是忽悠不过了，最少也要把产品给弄过来。 邢宝华请这位赵厂长坐下。随手倒了杯水给他。 问道：“找我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我听说你造了一套音响喇叭卖给了外国人。”
赵善海微笑着说道。 “是啊！不过卖的很便宜。”
“三万美刀还便宜啊！”
赵厂长惊讶地回问。 “听谁说的三万啊！你是不是听差了。我卖了一百块。还是国币。”
邢宝华不明白他的来意，也是胡扯着说。 “哦！看来我是听差了。小邢同志，知道无四厂不。”
赵善海说道。 “肯定知道啊！从小在这片长大的，谁不知道一三八洞厂啊！咋地了。”
邢宝华说道。 “我是刚调过来的厂长，说句实话，厂里不容乐观，人手不足不说更没有生产的产品。退休工人和现有的职工只能靠一点的政府补贴，生活太困难了。”
赵厂长开始打苦牌，想让邢宝华同情无四厂。 邢宝华说道：“无四厂这么困难啊！哎呦，组织生产是你这个厂长的问题，职工们生活困难，只能找政府啊！”
“这……”赵厂长被邢宝华噎了一下，感觉这小子不按照套路出牌。 “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去无四厂工作，职位是高级工程师。生产你造的音响。”
赵厂长无奈下只好高职称套他。 年轻人不就喜欢戴高帽子吗？无四厂怎么说也是老厂了，现在虽然不景气，可名声还在啊！ 再一个他打个消息差，他相信没人会知道他即将要承包无四厂。现在把邢宝华弄过去，还来得及。万一消息放出去，就不好忽悠了。国企工人和承包工人的待遇不一样。 可他不知道，邢宝华已经从机械厂李厂长那里知道无四厂啥情况了。而且人家李厂长早已经布局，现在打算弄无四厂的生产线呢？ 邢宝华心里明白这位厂长找自己来干啥了。 无四厂缺乏产品，可再怎么说无四厂的底子是有的啊！原一三八洞是JUN企，人家本来就生产通讯器材的，你改成民用版不就行了。 就算改不了民用版器材，生产…… 想到这里邢宝华也愣了一下。无四厂是生产通讯的，之前徐帅已经帮他打听过的，当时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想这不是和他专业对口吗？ 刚才还想说，JUN用通讯设备不好改，那就生产电话之类的。 他前世就是玩电话的，这就让邢宝华心里痒痒了。 但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好好想想怎么弄无四厂的生产线？这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赵厂长，你太高看我了，修个电视收音机啥的，我行。就说那破音响啊！我弄两个破喇叭，接上录音机就响了，老外看见后感觉喜欢，本来三十块钱我就想买的，我就竖起三个手指头，人家误以为三百块。为此厂领导还批评了我一顿，也不知道谁传了，要三万。最后厂里协调，一百块卖掉。”
邢宝华继续睁眼说瞎话，同时打消这位赵厂长对他的看法。 “邢同志，不要否定自己的才华，能造出东西来卖出去就是能人啊！你看啊，你要来无四厂我给你开和我一样级别的工资，按照六级工算，一个月77.8，当然还有奖金，各种补贴，无四厂还有家属院，可以单独分给你一套。”
赵善海继续忽悠道，在他想来，邢宝华这么年轻工资肯定在一级到二级之间，三四十块钱左右。 确实，邢宝华刚转正就按照一级工算的，不到四十块。 六级工资标准已经到了车间主任或者副厂长级别的待遇了。赵善海也不算是忽悠他，而是他确实有这个权利。能不能把工资给到位这个就不好说了。 邢宝华乐了。 赵善海见他笑了也跟着笑起来，还以为被自己的高薪和诚意打动对方。 “你那个厂一穷二白，我去了能干啥？喝西北风啊！”
邢宝华说道。 “不是，现在无四厂是困难点，但只要你能继续造你的喇叭，咱们就能卖出去。无四厂现在需要产品，那么多老少等着钱买米下锅，病了的都没钱看病，邢同志，我们是太需要你了。”
赵善海不光打情苦牌，还要打同情牌咋地，好像邢宝华不去他们厂的人都要饿死似的。 邢宝华摇摇手继续说道：“你还是高看我，没钱买米，不是有政府补贴吗？没钱看病还是找政府去，你作为领导就没跟上面反映？找我一个毛孩子能解决这些问题。 你不就看上我的喇叭吗？我告诉你，喇叭接上线，再弄一个木头盒子装里面，另外一头弄个插头，直接插在录音机的插口里。就这么简单，你回去按照我说的组织生产。”
赵善海听了之后苦笑一下，他知道暂时打动不了对方，刘备请诸葛亮还三顾茅庐了，那就多跑几趟。至于邢宝华说喇叭好做，他是不信的。 好不容易把赵善海应付走，邢宝华坐在门口看着马路，沉思下去。突然感觉一阵烦躁，冲着屋里喊道：“徐帅。把你烟拿过来。”
过一会儿，徐帅拿着烟过来，问道：“你不是想戒掉吗？咋又想抽了。”
“不知道？就是想抽，你先忙你的，我想会事儿。”
邢宝华拿出烟来点上，对着徐帅摆摆手。他现在需要好好捋捋发展路线。 无四厂他是不能去了，要不是从李厂长那里听到他的计划，他真想去那边上班，起码那边和他的专业多少对口。 李厂长说给他一个车间，这个诱惑力很大，背靠国大厂，能拿到很多他想要的资源，起码生产线不发愁，可拿个死工资有意思吗？还受到那么多的牵制。之前就否定了，没有财权怎么发展？ 这个年代限制了个人发展，想起步太难？ “不对？机械厂要无四厂的地，无四厂搬迁郊区？郊区有乡村。挂靠乡村城镇企业，民营？无四厂改民营？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邢宝华想到这里顿时脸上带出了笑容。 他需要好好地研究一下可行性方案。做一份可行性报告出来。 如果改成民营，虽然受到牵制，但话语权和资金调动，人事安排都在自己手里。最最重要的财权在手里。 那么从哪儿开始着手呢？ 国改民有没有先例他不知道，政策上会不会允许，他也不知道，需要去打听。 他知道今年是推行承包制的第一年，在承包制中活下来的厂，在后世都是巨无霸了。 华为也是民营企业，从无到巨无霸，先是代理交换机，后来自己研发交换机一步步走出来。 复制华为的路子也不好走，起码还要等个三年，87年后才全面放开。一路走一路改，改成现有的股份制。 无四厂为什么这么艰难，剩下几个人都取消不了，这是国情不允许，这类的企业不允许破产资不抵债等等。 邢宝华想着事情，没发现身边已经站着个人。肩膀突然被拍一下，才清醒过来。 抬头一看是苏雅过来了。 “你刚才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苏雅问道。 “没想什么，就是想你了。”
邢宝华说着从门口椅子上站起来。 “骗人，想我应该是高兴表情，你愁眉苦脸的一看就不是想我。”
苏雅虽然不相信邢宝华说的话，但还是很开心。 “想你想的发愁不行啊！”
邢宝华两手一摊的说道。 “去你的，想我就高兴的想。”
苏雅小手拍打他一下说道。 两人在门口说说笑笑的，不一会厂里下班，马路上回家的工人也多起来。 邢宝华和苏雅这才回到屋里，不用说苏雅帮着刘泉徐帅整理食物。 等到乔治他们到了，才开始上锅子。 女翻译身边多出一位男士来，经过介绍是涉外办的人。 这位把邢宝华叫到一边，单独聊几句，就是再次强调一下相关规定。 邢宝华笑着说以后不会了，反正已经和乔治他们达成协议了。今晚他弄出合约和授权书来，签完字这事儿就妥了。 晚饭吃的很愉快，说说笑笑的唱唱歌，瑞布尔和皮特蒙唱的乡村摇滚，带动了不少气氛，虽然大部分听不懂。 把人都送走后，邢宝华送苏雅回去，或许中午有过爱情的火花，两人并肩走的距离很近，苏雅直接大方的揽住他的手臂。 走了一段路，邢宝华说道：“去考个大学吧？”
愉悦心情的苏雅被这句话给说的一脸懵：“啥？”
“去考个大学！”
邢宝华郑重的说。 “考不上的，太难了。”
苏雅侧着脸看着邢宝华，但也想知道为啥想让自己去考大学。 “还是考一个吧，大学考不上可以考专科，毕业还不到一年，拿起书本来复习也不难，不懂的我可以辅导你。”
苏雅听这话，呲呲的笑起来随后就鹅鹅的大笑。 “哈哈，你一个中专生辅导我高考，你咋不去考去，你要考我跟着你考。”
苏雅继续笑着说道。 邢宝华摇摇头，他可不想再从头来一遍大学生活，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对着苏雅说道；“我怕你将来跟不上我的步伐。学个金融，管理都行，哪怕专科里的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