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车间的第二副主任在隔天宣布出来。 原职务是厂党委的一名组织干部，负责党群内的一些工作。比如协助领导组织开党内生活会了，写调研报告等等，有着基础管理经验。 第二副主任叫洪明亮三十多岁，个头不高，戴着个黑框眼镜，显得很斯文。身上穿着的确良的短袖，藏蓝色的工装裤，皮鞋擦的很亮。 他来到第五车间，副主任倒是虚职，真正的实权是第五车间支部书记。 别以为车间主任有很多很大权力似的，别忘了方针，一切都是听党指挥。 不管是枪，还是企，一切都是在方针内。 厂里的领导们意思很明确，邢宝华负责研发和生产主抓大方向，侯立伟负责辅助和制度方面的工作，真正管人的还是第二主任。 如果不把邢宝华弄到主任位置上，研发和生产绝对会耽误。各种勾心斗角使绊子的事儿太多了，光一个签字和批示就能把生产进度给卡的死死的。 为了能尽快地投产，李厂长甘愿冒风险。 这也是一招险棋，别看现在的机械厂红红火火，可内在危机和问题已经出现。 除了他又有几个关心这些问题的。 上级不拨款，下面资金收不上来。再大的企业也经不起资金消耗，越是大企业消耗的越快。 如果再没有什么大的进项项目，不出三年，市机械厂将陷入困境。 慢慢的就会和隔壁厂一样。 他还有六年就到退休点了。在他走之前，要为厂里做点什么。第一是寻找突破点，第二为厂里的职工们多安置几套房子。 突破点已经找到了，房子也不远了。 基建科也在加班加点的赶工。厂里的研发部门也在设计生产线。虽然邢宝华也加入到生产线设计组，可没人鸟他。 别看邢宝华设计出计算器来，还当个主任。研发部可是独立部门。能管这个部门的就那么几个人。 至于邢宝华在他们眼里算个毛？开会研究图纸都不带通知他的。 邢宝华也不计较这些，那是一帮惹不起的人。 家是回不去了，天天都有人来，甚至连多年不见的亲戚都上门了。无非就想让邢宝华给他们弄个进厂的名额。 别说正式工，就算现在的临时工，厂里都限制了。就那五十名的正式工名额，邢宝华也就把刘泉和徐帅给转正。 又把徐帅的临时工名额给了自家亲戚。进厂的名额不是那么好弄的，一个萝卜一个坑。 无四厂的赵善海又遇到大麻烦。 本以为生产出来的音响，能成为畅销产品。他拿着产品把市里的几个商场和供销社跑了个遍。 人家一听是无四厂的，原一三八洞厂。那就接待一下，看看产品。听赵善海说质量多好多好。打开一看，外观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在房间里试听一下，还行。价格不贵也不便宜，五十八块钱一对音箱。 人家当时就各自定了二十套，等卖出货去给钱。这都是大爷级的单位，你送货的时候得供应者喊大爷，要钱的时候更得喊大爷。 赵善海总共生产一百二十七套，还有一套被人偷了去。他都没算过自己生产的东西成本有多高。 总认为生产成本很低。当发电机把储备油耗尽了才停止生产。 他还想着卖出点钱来买油发电，继续生产。厂里停电停水，他也知道谁干的。没去找那位求情，而是选择咬牙坚持。产品生产出来的了，春天还远吗？ 不承想没过几天，商场和供销社通知他退货，把货拉回来去。 赵善海干忙的过去问个究竟。人家采购部管事的就把他领到柜台那边，亲自播放让他听听。 开始赵善海还以为是质量问题。他心里还纳闷，每套产品他都亲自试过，都响。 音箱确实有声音，就是声音很低。尤其是商场内乱糟糟的杂音，掩盖住音箱的声音。 音箱还没有调音的地方，全指望播放器的音量旋钮调节声音大小。 就算把播放器的声音调到最大，也没啥效果，声音就那么大。 赵善海傻了眼，他的货就这么被退回来。 他想不明白好好的音箱为啥声音就低了呢？当初试的时候好好的。货被退回来，他又山穷水尽。 这时候有人出面购买他货。 购买他货的是供销社介绍的，来自南方。 这让赵善海喜出望外。人家在测试后，就跟赵善海谈价格，15块钱一套，现金交易。 价格压的很低很低的。赵善海当时就怒了。这和抢有区别吗？ 那位采购的也不生气，临走时留下一个招待所的电话号码。说想卖的话，就打这个电话找李宝贵就行。 赵善海愁的啊！借来的钱已经没多少了。再过几天就要给人家发工资，他现在连工资的钱都没有。生活方面也是困难，停电停水，水还好说，家属院里的水没停。 晚上的时候，他自己也听人说无四厂生产的喇叭质量有问题，全被退回来了。 这年代生产的东西靠的就是口碑，你口碑坏了，周边的人起码不会去买。 赵善海还想摆个摊子自己去卖呢？还没来得及，就听到这风声，弄的他也不好意思出去卖，省的被人指指点点的。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去机械局找侯局长。结果可想而知，要啥啥没有。 侯局长给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搬。 回来想了两天的赵善海，拿起电话打给给那位南方的采购，让他过来再谈谈价格。 最后以18元一套的价格出售。忙活了前前后后，才卖了二百多块钱。还不够还债的，紧够发工资的。 其实他不知道，这些音箱已经进入机械厂，临时封存。 赵善海已经没有路走，只好答应侯局长和机械厂的条件。搬迁！厂里所有的设备、地皮机械厂收购。 这就相当于无四厂整体被机械厂吞了，留给赵善海的只有门口挂的招牌。 机械厂再把无四厂的生产线以废铁的价格转卖给某村办小学企业，村办企业再以旧设备升级交于机械厂改造加工。 一切手续走的规规矩矩的，没有一点违规。 孙长杰接到省城家里来的电话，告知他的货已经好了。 叫上刘海波一起过来先拿货。派张涛明去南方进货，那边需要等，这都在那边等了多半个月了。 当两人开着三轮摩托来到修理部的时候，邢宝华并不在这里，修理部也换人。 打听邢宝华的时候，告诉他俩，小邢主任在厂里主持工作。 刘海波问道：“小邢主任？啥时候变成主任了。”
于是修理部的人讲起邢宝华最近红火的事儿。 修理部还归邢宝华管理着，可邢宝华把刘泉，徐帅调到车间，他这修理部就没人了。 于是他就从夜校的同学里喊一个过来，又给自家亲戚一个学徒名额。这样两名临时工撑起了修理部。 刘海波也有点咋舌，邢宝华这升职也太快了吧，之前打听的还是一名临时工刚转正不久，这十来天没见，就主任级别了。 这跨度也太大了吧。也就是企业能办这么离谱的事儿。要是搁在地方上，等着调查吧。 两人一边闲聊的套话，一边等着邢宝华回来。其中邢宝华家的亲戚去门卫那边打电话，告知邢宝华有客人过来。 刘海波闹明白邢宝华为啥升级这么快，原来是那天他看到邢宝华画的那几张计算器的草图。 并且已经准备开始生产了。主打外贸版，赚汇。 这就有点让刘海波眼红了。像他这种二手贩子，知道那些东西赚钱。 现在流行的就是电子产品和家电。像大件的汽车，小件的电子手表等等，这些都是钱啊！ 为此孙长杰他们三人咬牙凑钱弄整套的电脑散件回来，再组装起来能卖个高价，这些都是抢手货。 等了邢宝华半个多小时，才见到这货回来。 这货也忙的颠颠的。正在调试芯片写码设备呢，被告知有个姓刘的在店里等着呢？ 放下手中的活，就跑回来。 “还没恭喜邢主任高升。”
刘海波见到邢宝华后主动伸手过去，姿态稍微放低一点，如果按照级别，两人差不多。 如果较真的话，邢宝华比他高半级。当然，企业职务在地方公职眼中，不算什么？人家能客气还是看面子。 “你俩来了，不好意思啊！东西早就做好了，只是最近很忙，没抽出时间来通知你们，太不好意思了。”
邢宝华说道。 “没事儿，刚升职都忙。那啥，今儿也听说你高升了，兄弟给你庆贺庆贺。晚上一起喝点。”
刘海波笑着说道。 “您客气了不是。”
本来邢宝华想让他把东西试听一下，拉走。他回去忙他的，找个时间再和刘海波等人聊聊。 可谁想人家就没提试听这一茬，直接套近乎了。看着不像是有事儿找他，而是像巴结他。 正合邢宝华的意，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聊聊，说不定能聊出点更深的合作来。 刘海波说一会来个车，让他们把音响都抬车上就行。他先找地方坐坐聊聊。 邢宝华坐上三蹦子，就觉得有必要弄一辆。可惜他现在的职务根本不允许他有车，哪怕是一辆摩托。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再浪就拍死了。 刘海波带他到自己的根据地，从屋里走出个女孩相迎。长发，身段苗条，脸盘精美，衣着时髦。 刘海波对着女孩说道：“赶紧烧水泡茶。来贵客了。”
说完领着邢宝华进屋，后面进来的女孩关门拉窗帘。 邢宝华四处打量一下，要是装修好了，起码能当个私人会所。 再招两姑娘坐门口，人进来后，关门拉窗帘。想想这画面邢宝华就有点似曾相识。 火车站，长途汽车周边……好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