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茗姜居然被刺了。她一个连皇族玉谍都没有进入的、只顶着郡主虚名的小姑娘,居然招来了刺杀。果真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而那杀手,却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一身红底黑袍,一双破旧的红靴子,一顶遮面大斗篷,一手抓着一个肉夹馍,里面裹的却是红烧肉。这杀手把茗姜堵在死胡同里,咬了一口肉夹馍,然后将馍里的红烧肉全部抖了吃下去,把面饼一扔。而这过程中,不甘心坐以待毙的茗姜居然还用她从市井学来的花拳绣腿与之过了两招,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那杀手手持弯刀,眼看便要触上茗姜的脖颈,他似乎是在感叹:“吃不腻的红烧肉,割不完的死人头。”
然后,弯刀如月,落下。当——,铮然轻响,有什么东西被弹开了去,又似有一阵轻风落在旁边。茗姜睁眼大叫:“秦姐救我!”
来者是秦言。刚刚便是秦言拔剑挡住了那弯刀,否则它早已像是割韭菜一样割下了茗姜美丽的头颅了。秦言嘱咐茗姜别乱跑,便再不管她,而是面对那斗篷遮面的杀手,看着他手里亮闪闪的弯刀,道:“你就是背后出刀的杀手?”
杀手道:“不错,我就是你一路上听说的、名声如雷贯耳的弯刀杀手。”
他竟知道秦言一路上都有听说他,这只有两种情况,要么他是实力够强自信整个江湖无论哪个角落都会听到他的名声,要么便是,他知道秦言这一路的行进路线。想来是第二种了。可这就有趣了。一个单干的杀手,为什么要一路跟着秦言呢?是想取秦言的命,要么完成雇主的买卖,要么直接以此为契机而名扬江湖么?秦言心道,或许还有第三种解释,而她便刚好知道这第三种解释。可是,她不愿意说,也不愿这样想。她握着焦尾,笑:“好啊,便让我瞧瞧,你是否名副其实。”
那杀手道:“你输了就请我吃红烧肉么?”
“唔?”
秦言疑惑。杀手笑,露出一口白牙,居然还有两颗小虎牙,莫名有些可爱。他道:“吃不腻的红烧肉啊。”
肉字出口,那弯刀却已经砍了过来,就像官府的铡刀,雪霁的阳光下看着格外亮眼。弯刀出手之际,他又补充完下一句,“割不完的死人头。”
焦尾如凤如风,任那小鬼如何狡猾,但是面对秦言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的招式,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果然只是小鬼,传得再厉害,战前宣言再霸气,终归比不得秦言出手。最后那杀手不敌,一颗霹雳弹掷下,趁乱逃了。秦言毫发无伤,只是身上沾了些硝烟味儿,她抖了抖刺伤小鬼而粘在剑上的血迹,还剑入鞘,将茗姜送了回去。茗姜千恩万谢,秦言却道:“这眼看的太平盛世安居乐业,但内里有多少妻离子散饿殍于野。你不是居于深宫的贵人,想来也是知道的。”
茗姜虽然知道,却不懂秦言说这是何意。她要再问时,秦言却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待把人送回府之后直接跳墙走了。茗姜莫名其妙,被这刺杀惊了一身冷汗,又对秦言的态度不明所以。秦言却心道:叫那杀手刺杀茗姜便能有进攻武当的理由了么?难道那小鬼的武功路数源于武当?秦言回忆了一下,刚刚与对方交手时也不见他用武当的功夫,别说内功路数了,就是拳法刀法的外家功夫也不像啊。明知自己破坏了程纶的计划,秦言便亲自去问,倒也不是负荆请罪,而是质问:“此处借刀杀人,与武当何干?是要说武当俗家弟子刺杀茗姜所以找武当要一个交代?还是说杀手逃走被武当山窝藏?”
程纶道:“果然是大小姐呢,一下子就看透了。”
“放弃这场刺杀,我有更好的法子。”
程纶停下手上动作,静静的看着秦言,半晌道:“大小姐为何这般照顾她?”
秦言闭眼,长叹,道:“她很像卓贞。”
同时也像年少的秦言。程纶知道卓贞之死是秦言所为,以为是愧疚,又知秦言不会空口白话辜负宗主,便道:“大小姐有更好的法子自然是好。”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个茗姜,便是逃过了这一回,也逃不过一死的。”
“为何?”
“因为我,”程纶道,“我不喜欢她,不会娶她,不会让她搅入我的生活。”
“所以她就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
秦言觉得好笑,便是不喜欢,不娶不嫁分开就是,何以一定要生离死别这么悲壮?可怜这个姑娘,一直什么都不知道,却注定这样的命运。同时,秦言又觉好奇,她道:“那你喜欢谁呢?”
程纶张了张口,掷地有声,道:“洛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