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出宫秀女名单上。彼时丽娘陪着她刚走到宫门口,“出宫之后先在我那里安身,过两天我安排两个可靠的人送你回岭南看看你娘还在不在。若是真的已经不在,你孤身一人怕也不好生活,就再回长安来吧,我们几个姐妹总也能相互照应!”
阿蘅点头,握着她的手,“姐姐,我们都要走了,你一个人在宫里,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丽娘摇头道:“我也待不了多久,眼下杨玉环尚未完全清醒,等蛇蛊术的力量消尽之后,便会想起来,说不定会将我赶出宫去!”
二人低声叙话之际,陈齐物匆匆奔来,“阿蘅,你娘来了,就在宫门外!”
阿蘅乍然一惊,只觉难以置信,“我娘……”陈齐物急道:“是真的,快跟我走!”
说罢也不避讳男女之嫌,拉起她的手飞奔而去。宫门外,一个全身肮脏似乞丐的老妇人倚在一个俊美男子怀里,躯体轻轻颤抖,面上泪痕尚未干,嘴里不停唤着女儿的名字,“阿蘅……阿蘅……”阿蘅站在不远处,看了半晌突然大哭起来,“阿娘——真的是我阿娘——”老妇人循着声音望过来,阿蘅飞跑过去跪在她脚边抓住她的手,“阿娘,你怎么了?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的眼睛……”老妇人摸摸她的头,又摸摸她的脸,一手脏污尽沾在女儿光洁的脸蛋上,摸了片刻,抱住她嚎啕大哭,“阿蘅,真的是我的女儿阿蘅!三年前,你被朝廷的人抓走了,你爹被打死了,阿娘葬了你爹之后,本想一条绳子跟了你爹去,可想起你孤零零的一个人被抓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也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对你!阿娘放心不下,就从岭南一路乞讨来了长安,近万里路走了快三年,路上眼也哭瞎了,腿也跛了。阿蘅,娘想你呀,见不到你,娘不想死啊!”
阿蘅怔怔地看着她,“阿娘,你眼瞎了,连腿也跛了?”
一口气哽的嗓子疼,许久才痛哭出来,“你怎么这么傻,阿娘——”母女二人抱头痛哭,阴沉的天色几乎也快要滴出雨来,周围的人听着看着,也都各自抹起了眼泪。近万里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就这么足足走了三年,一路上风霜雨雪,乞讨度日。皇帝一张圣旨就要人家破人亡骨肉分离,这个傻子一样的母亲就这么追着女儿来了,瞎了眼瘸了腿也一直追到了长安。可世间有多少母亲不是这般傻?若非天子骄纵,后妃不贤,寻常百姓又何至于发生如此多的惨剧?相见虽然悲苦,亦有喜悦,哭了大半天也都止住了,陈齐物背起阿蘅娘回到丽娘家,又请了郎中看病抓药忙碌许久。天黑之前,羽林军的兄弟突然寻来,说春风笑意楼里有个姑娘,并非秀女,也不是娼妓出身,问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一味哭着寻死,名字倒是对出来了,唤作“月思容”。李承欢在一旁听着,突然道:“我去请晁衡大人,他的干女儿小名似乎唤作‘容容’!”
半个时辰之后,晁衡和李承欢联袂来到春风笑意楼,听闻那女孩儿在楼上藏春阁里躲着哭,二人当即上去将房门推开。坐在地上的女孩儿抬起头,脸色甚是憔悴。“容容,”晁衡见果真是自己的干女儿,疾步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别哭了,义父带你回去!”
月思容哭声更大,两手抓着他胸前衣襟,“义父,我好怕!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儿,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晁衡轻拍她的背,“孩子,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当你从来没有来过这儿,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将那女孩儿抱起来,冲李陈二人点头致谢,目光无意瞥见屋中的画屏,竟一时间怔住,口中喃喃道:“樱市子!”
李承欢霍然抬眸,他听得出樱市子乃是个倭国女人的名字,一个与这些藏春图有关的倭国女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