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动作迟缓、表情痛苦地爬上那个斜坡。等到一下那个斜坡,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动作变得快速,像一只迅猛的小猎豹,瞅准方向飞快地冲将过去。 他爬山越岭惯了,为了节省时间,也尽挑近些的山路走。有时直接趟过杂草,翻过陡峭的山梁。难过是难过了些,倒是真地节省了一点时间。 临近中午,他看见了哪座建在山坡上的小屋。他听陈宾讲过,这里方圆十几里除了他们的房子,几乎没有其他的人家。他悄悄地走近了,发现门上挂了一把锁头,却没有上锁。也是,这里鲜少有人,上锁根本没有意义。 他又走到窗口,窗是半开的,他把脑袋探进去,看了两眼,他发现了躺在床上的雨珊,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可是细看会发现她竟是睁着眼睛地。汪洋忽然心虚就像做贼一样。他赶紧把头缩回来,用手敲了敲窗,喊了两声雨珊。雨珊没有回答他,他又咳了下嗓子,还是没有声音。他的声音不低,他不相信雨珊听不到,可是雨珊就像是失聪了一般,不发出一点回应。他又把头探进去。他发现雨珊依旧躺着一动不动。他正纳闷,忽然一下子发现了雨珊被子上一片殷红的血迹。再细看,那血迹不光是被子上存在,床边上有,地上也有,甚至有一大片。 汪洋吓了一跳,他哪还顾得上别的,赶紧来到门口把锁头摘下来丢到一边,冲进屋里。 屋里血迹斑斑,到处是沾了血迹的纱布绷带,就连雨珊的被褥上都沾了许多的血渍,陈宾没在屋里,雨珊就像一具被抽干了血液的僵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除了那双张开的眼睛,证明她还是个活物,其它的都是一派死寂。然而,即使她的眼睛张着也是空洞无比,眼眸好像看着一个地方,又像什么也没有看到。衬着她惨白的脸色,全然没有一丝生机。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雨珊,让汪洋有些措手不及。他的心甚至开始嘣嘣的乱跳,身子也慌乱失措的不知道是进还是该退。他迟疑了有半分钟,确认了如果他不上前,雨珊绝对不会感觉到他的存在。他纹了一下自己的心跳,绕过那地上斑驳的血渍,慢慢的走到床前。 “雨珊……你怎么了?雨珊……” 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好一会儿才艰涩地说出来。 不知道是他的声音太小太飘,还是雨珊的神志早已经像东北风中的落叶飘飘摇摇,很难聚拢到一块儿。总之,雨珊没有理他,依旧睁着她空洞的眼睛,似望布望地看着屋顶,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汪洋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悸浮上他的心头。让他需要拿出更大的胆量和气力,才有勇气继续面对雨珊。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伸出手,摇了一下雨珊的有些凌乱的被子,用更大一点的声音说:“雨珊,你看看我。我是汪洋。你到底怎么了?”
也许是汪洋的触碰,让雨珊感觉到了有人存在。她的眼珠儿动了一动,呆滞的眼睛里有了一丝的神采。不过只是神采了那么一下,就又暗淡下去,好像刚刚只是出了一次幻觉。汪洋看她的眼神又要空洞下去。赶紧又推了一下她的被子:“喂喂,雨珊,回神了,你看看我是谁?”
雨珊的眼神定了定,好像在确定是不是在做梦。然后,她的头才像汪洋这边歪了歪,她的眼睛这才正视到汪洋的脸。 她呆呆的看着汪洋好久,眼神也茫然了好久,就在汪洋以为她已经全然将自己忘记的时候,雨珊的眼眸里多了一丝神采,她伸出手,去碰触汪洋伸向她的手臂。汪洋笑了,她应该是认出了他。他虽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是只要她认得他,就不枉他这大老远跑来这一趟。 雨珊机械而生硬地伸出她的左手,颤巍巍的,好像那手有千钧的重量。然后,汪洋笑像被灌入的水泥僵在了脸上。他看看雨珊的脸,再看看雨珊的手,再次感受到了心惊肉跳。雨珊的左手除了那个惨白的大拇指,其他的地方都光秃秃的,被包成一个粽子的形状。虽然被纱布包着,但也可以清楚的断定,那里是没有手指的。汪洋知道雨珊断过两根手指,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两只也会断掉。他整个处在一个傻掉的状态。思维乱糟糟的,好像有许多的猜想向他的脑子里挤。可是又好像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是一味地傻掉傻掉。 好像还是雨珊发现了汪洋的不正常,他呆愣了一下把手缩回去,就像藏一件见不得人的东西,把手缩进被子里。眼神也不再看向汪洋,而是开始漂移。最后她连一个眼神也不肯给汪洋,把头歪向床的那一侧,又恢复了刚才的死寂。 汪洋知道是自己刚才的神情吓坏了她。赶紧用手扳住雨珊的肩膀喊道:“雨珊,雨珊,你别躲,我是汪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陈宾呢,陈宾他又在哪里?他为什么不保护你?他怎么会允许你伤成这样?雨珊,你说话,你说话呀。”
雨珊在他的摇晃下摇了摇头,不说话,却有眼泪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来。她的眼泪像无数把钢刀狠狠的插在汪洋的心上。汪洋再也忍不住,他俯下身把脸贴向雨珊的脸,用手掌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可是他的手好像触动了悲伤的开关,雨珊干涩的喉咙发出沉痛的呜咽,泪水也再止不住,像绝了堤的口子,哗哗哗地流淌。后来,泪水和上了鼻涕一股脑的蹭到汪洋的手掌上。汪洋实在擦不过来了,便扯过自己的外套,忙不迭的擦着…… 许久,雨珊的泪才有所收敛,她的哭声稍稍收住,无力的躺在枕头上,好像上了一次异常惨烈的战场。没有伤敌,却已深深自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