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五所赠予的五处庄子里,最为偏僻的一所,也是守卫最为森严的便是林出岫所在的庄子。 训练有素的王家壮汉持着真刀真枪,不分昼夜的戒严。 庄子周围布置着暗哨,坑里埋着拒马,各处暗哨都配有火把与绊马索。若是马贼来犯,直接围了杀了。 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那些害怕大雪泛成灾的农户不由松了一口气。瑞雪兆丰年,也容易没有来年。 第五庄则是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整个庄子不事生产,庄子底下藏着尖锐的刀枪重弩与火器。 原材料都是从二青所在的那个第四庄上运来的,为了掩人耳目,和粮食与煤炭一同运过来。 除此之外,赵清雪所驻扎的第二个庄子偶尔也会运东西过来,多半是一些药材与一些最新的特效药。 最好的资源全都优先供给了第五庄,也是出于其重要的战略意义而考虑。 屯粮屯药,不如屯武器。 这是秦墨的直觉,大明暂时不会乱。但是真正想要去保住一些人,推动一些事情,还是得靠刀枪。 文人的腰杆子硬气,是因为背靠皇权,朝廷文官势力庞大。 做官,为臣,治国,仅此而已。 雪夜,下值的沈三正在一间灯火通明的小耳房里和一群王氏的青壮吃酒。碰碗声,大口吃肉声不断。 这些人平日训练条件艰苦,即便是在雪地里仍旧要练得一身热气腾腾。无论发生什么事,训练不能断。 沈三是这一群王氏青壮的教头,平日里这些青壮跟着沈三训练,也没有人叫苦更没有人不服。 不服只会针对没本事的人,沈三是有真本事的。 骑马射箭,练军列阵,冲杀乱针,一切都让常年待在京城的王氏青壮感到新鲜。对于这个来自大同的教头,那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每次喝酒,众人必要在热烘烘的耳房里起哄,让沈三说一些漠北的故事。 从沈三的口中,一群人的心渡过了雁门,跨过了阴山。一件件军功,一道道扣人心弦的生死故事引人入胜。 仿佛他们那一刻自己站在了刮刀子的雪夜里,在漫天的大雪里,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刀弓。 “沈教头,咱们怎么没见你有媳妇啊?”
一个青壮起哄道,周围人瞬间大笑,笑骂混作一片。 “你懂个球!漠北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还想着媳妇。”
沈三瞥了瞥嘴说道,“你是没饿过,真正什么时候饿一回就知道了。”
“有时饿极了在城外碰见狼,我的眼睛比那畜生还绿。”
一番话,众人瞬间哄笑,有人顺势抖了个机灵。 “沈教头,没媳妇的话,母狼也不错啊!”
闻言,沈三笑骂着将一块骨头扔了过去,恶寒道。 “你小子在为人底线这一方面,他娘的倒是有所突破。”
喧闹过后,半醉的沈三出了门顿时恢复了清明。他是不可能真的喝醉的,偶尔陪着那群不当值的青壮放松放松倒是无伤大雅。 时间一晃三个月过去,他们也闷在这农庄里闷了三个月,总得有个合适的宣泄情绪的场合。 沈三走过长长的走廊,跨过院门,在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外停下了。 咚咚咚,三声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林姑娘,我是沈三。”
“进。”
林出岫的声音很冷,并未带着任何起伏的情绪。 闻言,沈三推门而入。 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例行检查,在林出岫待的书房里转一圈,排除各种安全隐患,防止有人潜进来倒挂在檐下。 这并非是杞人忧天,有心之人探查消息或是想杀人,自然会使用非常手段。 在漠北,这样的事情沈三见多了,所以无论多忙,每天晚上他会不定时的出现在书房外。 林出岫很重要,沈三记得这是秦墨的原话。 书房里的布置很像是在南直隶时,秦墨用过的那个书房。林出岫似乎习惯了一件事,就很难做出变动。 桌前的林出岫并未因为沈三的到来而抬头,仍旧在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沈三亦是如此,进门后认真的排查着隐患。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沈三查完了最后一个书堆,确定檐下与书堆里没有贼人后,照例准备轻手轻脚的离开书房。 “沈教头。”
林出岫忽的叫住了他。 “林姑娘有什么吩咐?”
沈三停住了脚步,恭敬问道。 “明天是会试的日子吗?”
林出岫抬起头,吓人的白眸盯着门口的沈三,她从不说废话。 “回林姑娘的话,是公子会试的日子。”
沈三依旧很恭敬,没有对林出岫露出一丝不善的情绪。 “会试就是做官吧?”
林出岫又问。 于是沈三耐着性子将会试简单的解释了一遍,林出岫哦了一声,后又说道。 “公子没做官要杀的人就很多,做了官了恐怕要杀更多人。”
这一点沈三没法反驳,秦墨确实有些时候喜欢自己动手解决问题根源。将来可能会碰见更多事,先手杀更多人。 但他不需要想那么多,秦墨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我看到一个更大的世界,公子脑子里装的东西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林出岫很认真的说道,一字一句。 沈三从未听过林出岫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恐怕三个月加起来的话没今天晚上那么多。 “公子确实不凡。”
沈三附和道。 林出岫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之后,沈三就退了出去。她不太擅长与人交流,所以干脆就不说了。 方才不过是一时兴起,只是因为一个缠绕她许久的难题被解开了。透过微观那扇窗,她看见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即使她不知道这些知识未来有什么用,但仍旧有些热血。她觉得秦墨不该去做臣,应该为一方天地侯。 只不过林出岫知道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但她也不觉得自己公子是那等老实之人,不然也不会偷偷摸摸重点弄火器。 灯光下,林出岫静静的注视着纸上那把酷似左轮手枪的精密图纸出神。以后的天下,指不定是谁的。 秦墨无牵无挂,身边的人包括她在内多是出身草莽,公子愿意则是臣,不愿......这天下也能乱。 文人治国,刀马治国,恐怕要多上一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