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这一刹那,似乎都因为女子的话,而寂静了下来。
沈蓝诚和柯唐的视线,也纷纷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周涛那张精心保养过数月的脸上。 二人眼神中带着疑惑的询问。 只听“砰”一声响。 女子说完这话,就关门进了房门。 把三人隔绝在外。 她一走,柯唐和沈蓝诚就立刻围着周涛噼里啪啦八卦起来。 柯唐:“丑……东西?小周,这三个字应该是在说你吧?”沈蓝诚:“你不是说她还给你赐名了吗?你不要告诉我,这就是她给你赐的名……” 柯唐一脸关爱低智小童的神情: “小周,你是不是不懂‘赐名’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所以被骗了啊?”
沈蓝诚一语道破天机: “也可能是小周知道,他故意诓骗我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吧?”
柯唐恍然大悟,又想不明白: “小周,你为什么会觉得,你那日在归墟秘境里当着我们的面,服用了九窍冰枝花,搞出了大的动静后,在我们心中还有尊严可言?”
没有的东西,你何苦挣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给周涛开口的机会。 把他本就破破烂烂的尊严,更是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阵阵寒风吹的他透心凉。 似乎还伴随着啪啪两巴掌的清脆声音,落在他的脸上。 周涛万箭穿心,心如死灰。 他的头顶下起了一片冷冷的冰雨。 累了。 没有人在乎他的面子。 好想拉着这个世界一起毁灭。 他还没有所行动,就被柯唐和沈蓝诚拉着去偷听墙角了。 小周是丑东西这件事的重要程度,远远比不上那神秘女子说自己是江言鹿的小姨母这事来得重要。 柯唐好奇:“我怎么记得,鹿姐原先独自一人住在人界,家中并无任何亲戚往来,也没有哪位亲戚是修士,她怎么突然蹦出来一个修为如此高强,还待在跟神域凤凰一族的山脉里的小姨母啊?”
江言鹿名震修真界的时候,各大宗门和修仙世家就私底下把江言鹿的祖宗十八辈给扒了个底朝天。 然而江言鹿的家境实在没什么亮眼的看点。 她家祖上就务农,祖祖辈辈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小山村。 传到江言鹿这一代,她父母因病相继早逝,只留下她一个孩子,孤苦无依,根本就守不住单薄的家业,很快便被叔叔伯伯,舅舅舅母瓜分了个一干二净。 她便自力更生,饥一顿饱一顿,也将就着长大了。 再后来,她就被玄清真君在大山里一眼相中,带回了修真界,自此开始了自己开挂的人生。 所以,纵观她这自己被修真界各大势力传遍了的透明人生。 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一个小姨母。 柯唐的好奇点,也正是周涛和沈蓝诚的好奇点。 周涛瞬间把自己刚被打脸的事,抛之脑后。 三人侧着脑袋,耳朵对着紧闭的两扇房门,努力的听。 可却一无所获。 这房中设下了隔绝结界。 他们听不到里面一丁点动静。 沈蓝诚放弃,蹲在一旁的五层石阶前:“等着吧,她们若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就不可能知道。”
“横竖闲来无事,”沈蓝诚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套江言鹿当初在金鼎宗给他们做的剑术套牌来,“刚巧三个人,我们打牌吧。”
周涛第一次见这种稀奇玩意儿,他目光落在沈蓝诚手上的几张牌上:“这是什么?”
柯唐同样从自己的芥子袋中摸出一套符术符箓,解释道: “这个啊,这叫‘斗修士’,是鹿姐给我们做的。”
“不仅有意思,还对提升我们的术法有一定的帮助。”
沈蓝诚又从玉镯中摸出了一套牌:“我这里刚巧有一套你们昆仑宫的剑法套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我给你讲讲规则,很简单。”
“先等一下。”
周涛开口,这不是规则简不简单的问题,他手指着沈蓝诚手中的牌,“你怎么会有我们昆仑宫的剑术招式分解图?”
昆仑宫所有的剑法都是不外传的。 外宗弟子根本无缘学到。 沈蓝诚怎么会有? 不对。 江言鹿怎么会有? 沈蓝诚“啊”了一声: “这个啊,我问过江言鹿,她说是当初在修真界大比上,看过几场你们宗门的剑术比试,顺便就记下来了。”
“她当时还想用你们宗门的剑招上台比试来着,不过她考虑周全,怕你们东道主失了脸面,一气之下不让我们在扶桑树下修炼了,便一直没用。”
周涛:“………” 他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语言什么表情来回复沈蓝诚的这一段话。 他只能说,这很江言鹿。 周涛默默接过对方手中的牌:“玩吧。”
* 室内燃着幽幽沉香。 跟那位自称是原主的小姨母的女子身上的味道有点相似。 这里是一间专门饮茶的茶室。 茶具考究,一应俱全。 江言鹿屈膝坐在低矮的茶桌前,垂眸看着面前女子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淡声开口,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女子不疾不徐开口:“随意聊聊,我许久没同人开口说过话了。”
江言鹿:“……” 貌似她进来的时候,对方正在跟周涛说话吧? 江言鹿试探问道:“你既然出现在凤岐山,也能掌控这里的秘境,想必同神域凤凰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我出身平凡,母亲只有两位兄弟,没有姐妹,你为何说是我的小姨母?”
女子闻言,微微拧眉。 视线通过袅袅茶雾落在江言鹿的身上。 静静看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手,指尖舞动出漂亮又繁琐的术法招式。 一股淡蓝色的轻盈灵气从她的指尖飞出,缓缓落在江言鹿的眉间。 江言鹿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躲开。 她能够感觉出来,这女子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还不断朝自己释放亲近感。 她在这里,是安全的。 更何况,她还想看看这女子想要做什么。 温和的灵气在江言鹿眉间落了一瞬,又快速消失。 女子收回手,眼中划过一抹惊讶。 江言鹿连忙问道:“怎么了?”
女子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多说。 只问道:“外面如今是什么模样了?”
江言鹿见她没回自己的问题,本想随便应付她两句“也就那样”,糊弄过去。 但她还想从这女子口中打探到凤岐山的更多线索和消息。 便咽下了这句话,很直接地回了对方: “神域消失不见,神域所有族群也几乎覆灭,而今世间分为三界,修真界、魔域和人界。”
江言鹿简单将修真界和魔域跟面前之人解释了一番。 女子轻点了一下头。 “他们本就受了重伤,神域的灵气又全部四溢,没有大量的灵气支撑,神域各族的确很难生存下去。”
她说完,又看了眼江言鹿,哑然失笑: “难怪你能在修真界中成长,倒是因祸得福了。”
这人说话总留一半。 江言鹿很不喜这种说话方式。 她向来都是有事说事,干脆利落的。 若是面前但凡换一个人,她早就走了。 但这次不太一样。 江言鹿还是第一次见到在神域生活过的神域族人。 祈樾虽然本体麒麟也是神域一族,但他不过几百岁。 即便知道的多,可祈樾出生的时候,神域也早就不存在了。 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自然要多问一些事情。 就算说话说一半,那也没事。 她可以拼凑消息。 江言鹿先跟对方拉近关系:“小…姨母,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对方听见她开口喊“小姨母”,眼睛都亮了一瞬。 当即点头道:“自然可以。”
江言鹿循序渐进,先从神域开始,问出第一个问题: “神域当年为何会发生内斗,以至于整个神域都覆灭了?”
千百万年前的辉煌,而今只剩下了薄薄一张纸上的只言片语。 当年神域跟妖域对打,都没能被攻下。 怎么神域内部自己内斗还把整个神域给内斗没了呢? 小姨母脸上的笑容一收,神情低落下来: “我很久之前,才几千岁的时候,就被族中大祭司和长老选中,成为了凤岐山的守山人。”
“守山之人要终生居住在凤岐山中,不得踏出这座山半步。”
“是以神域当年具体发生了何事,我并不知情。”
“等消息传到我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战火连绵不休了。”
这事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痛。 当初得知族人全部陨落后,她伤心欲绝。 若不是守护凤岐山的使命在身,她恐怕那时也就跟着一起殉命了。 他们神域每个族群,家族荣辱感都很重。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整个家族都不复存在了,他们也不愿苟活。 小姨母道:“我本打算一直守在这里,直到我大限将至,带着凤岐山永远消失在世间。”
“是你的出现,让凤岐山重现于世,也让我知道了你的存在。”
她笑容湿润:“鹿鹿,见到你好好成长,我真的很开心,其他族人若是知晓,想必也都能安心。”
江言鹿好奇问道:“我的父亲母亲是谁?”
对方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时机成熟,你自然就会记起一切。”
江言鹿不再跟她纠结这件事。 她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个明白。 也有太多谜团想要解开。 江言鹿胳膊搭在桌沿上,很快就换了另外一个问题: “小姨母,知道扶玉吗?”
“扶玉……” 女子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而后点点头: “自然是认识的,扶玉是咱们族中,除你之外,跟你母亲容貌最相像的一个小辈,自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那时她年岁小,最喜欢粘着我,我便经常带她去看你,我们还约好,等你出来,带你一起玩。”
“可惜我也就只同她相处了一段年岁,便来凤岐山了。”
江言鹿:“你们后来还见过吗?”
女子饮了一口茶,动作优雅放下杯盏: “凤岐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我们虽有相见,但次数和时长并不多。”
她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若论起辈分来,扶玉得喊你一声姑姑。”
姑姑?! 江言鹿眨了眨眼睛。 扶玉年纪起码有几千岁了。 若她这具身体的原主,是扶玉的姑姑,那她现如今岂不是最少也要几千岁了? 可她接收的原主记忆里,原主的的确确是从一个新生婴儿,长到现在这个年纪的。 从她出生至今,还不到二十年。 难道原主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能窥见得到的? 江言鹿再次确认:“小姨母,你可记得我的名字?”
女子很快开口:“鹿鹿。”
鹿鹿? 江言鹿眉毛微动。 她现今的名字是江言鹿,刚巧也带着一个“鹿”字。 小姨母:“你父亲和你母亲,当年因为一只灵鹿结缘,你还在你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我们便喊你鹿鹿了。”
她突然又问道:“你既然不记得先前的事情,怎么会记得扶玉呢?”
江言鹿:“我在归墟秘境里捡到了一个白玉凤凰碎片,其中一块碎片的空间中,有一块留影石,我是在留影石的画面里,知道了扶玉。”
小姨母关注点落在了“归墟秘境”中:“你已经去过归墟秘境了?”
江言鹿颔首:“修真界有一向大型比试活动,名为修真界大比,每隔五年举办一次,宗门便挑选一些年轻有为的修士,进到归墟秘境中历练。”
小姨母理所当然道: “归墟秘境本就是我族给族中不满百岁的孩子准备的历练之地,是我们凤凰族的,百岁之下的孩子,可以随意进出归墟秘境,你去没有任何问题。”
她是凤凰。 身份尊贵,血统纯正,地位显赫。 一言一行自然而然的带着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优雅和傲气。 这点倒是跟小师弟有些相似。 江言鹿想到什么说什么。 她把自己一直放在玉镯中,没有机会用的那只已经拼完整的白玉凤凰片,拿了出来。 让面前这位小姨妈坚定一下真伪。 得到对方的肯定,她才继续问道: “这个白玉片究竟是什么东西?我还能再进到白玉片里的空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