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耀祖连连点头,花蕊儿叮嘱了他们几句,随便让他们买几袋大米和杂粮回来,自己则回后院忙活。后院里,罗嘉兴早早起来后,小家伙拿起扫帚认认真真扫地。段氏实在是有点生气,可生气完了之后,只觉得有些疲惫,花蕊儿在一旁见了,只能暗暗在心里叹气,她算了算时间,往年修河堤,差不多端午节前后就能回来,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往年一样。“娘,爹快回来了吧?”
花蕊儿抓了一把盐,一般人家用的都是大盐块,这已经是很好的盐了,花蕊儿把盐块磨碎,做成盐碎屑,这样方便她炒菜。段氏吐出一口气,“是啊,你爹快回来了!”
“娘,你是不是很生气?”
花蕊热侧着头,手中的锅铲翻动,动作一点也不慢。“生气?”
段氏苦笑了一声,“我不生气,就是觉得……你爷奶一直都是这样,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一个‘孝’字,压死多少人啊!你知道我们村以前有个花老太婆吧?她重男轻女,五个女儿,她亲手卖掉了四个,还剩下一个,用来给她儿子换亲,结果呢,临死的时候,还是那个被她换亲的女儿回来给她捡的骨头!可那又怎么办,身为子女,父母就是再多错处,再多不是,还是长辈,我们只能受着,你懂吗?”
是啊,上辈子,她就是看重亲情,看重家族,才一次又一次甘愿被沈镜成利用,让自己的名声越来越烂,到最后,她的丈夫、她的父亲、她的家族毫不留情抛弃了她,后来更是一碗毒酒要了她的小命。“我懂!”
花蕊儿眼神幽幽,那黑黢黢的眸子仿佛一个深渊,段氏一愣,耳边传来花蕊儿淡淡的声音:“所以,我不想过着被亲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的日子!”
她的声音很淡很淡,淡到一阵风就能吹走,可偏偏落在段氏耳朵里,却变得如魔音一般,一遍又一遍重复,段氏怔住了。这样的花蕊儿没持续多久,她对着身边的段氏微微一笑,“娘,我被家里卖了两次,一次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一次呢,让我彻底看清楚了所谓的亲戚,这样的人,你和爹有责任和义务去赡养,但和我哥哥他们没有。”
段氏不由得想起罗家那门亲事,还有花蕊儿上次被花泰那个畜生赌输卖掉的事,心中不由得一阵阵恶心,“蕊儿……你放心,有爹娘在,不会的,我们不会把你……今年先忙活你大哥的事,等你大哥的事定下来,你爹回来,我们就开始商量你和你二哥的事,娘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
“谢谢娘!”
花蕊儿灿烂一笑。“崔大哥,你来了?这么早,可是要吃饭?我们刚刚炒好的菜,可好吃了!”
外面传来罗嘉兴的声音,花蕊儿看了段氏一眼,飞快把菜盛出来,她低着头看了看,差不多了,等中午要是人再多一点,那她再进来炒也来得及。段氏在后院收拾,花蕊儿走出去就看到崔峥嵘和罗嘉兴在说话。见到花蕊儿出来,崔峥嵘急忙站起来打招呼:“姑娘好!”
罗嘉兴人小,动作灵活极了,拿来一个碗,盛了一碗热汤,递给崔峥嵘,跟花蕊儿说道:“蕊儿姐,崔大哥来吃饭了。”
顿了顿,小人儿好奇地坐在崔峥嵘对面,认真问道:“崔大哥,你最近挣钱了?”
崔峥嵘正在喝汤,闻言咳嗽了几声,本来就瘦削的脸颊很快便涨得通红,花蕊儿瞥了罗嘉兴一眼,“嘉兴,你去后院把洗干净的碗筷搬出来吧,让客人好好吃饭。”
花蕊儿客气地说了两句,就去了柜台,虽说这两天赚的不多,但好歹是个进项,昨天挣了几百文,今天又全部让大哥二哥出去买了肉和粮食,另外还有调料,她的食肆到底还是小了些,她不由得又开始打起药材的主意来。其实不止一次花蕊儿在想,自己身上还有一百多两银子将近两百两银子,这些钱拿出来,足够买上几十亩好地,到时候她试着催生一些小三七出来,应该很快就能种出一块来,一想到医书上说几头几头三七最贵,她仿佛就看到一大片金灿灿的金子在朝她招手。崔峥嵘一直在偷偷打量花蕊儿,见她一会儿扒拉算盘,一会儿低着头写着什么,一会儿又望着街道一脸茫然,那张愈渐清秀的小脸,他不由得出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小脸一红。罗嘉兴跟段氏把碗筷拿出来,花蕊儿从柜台处站起来,来她食肆吃饭的人,一般从午时到傍晚最多,特别是傍晚,人最多,她想趁着早上人不多,去一趟郁府,一来问问郁氏,有没有好的人选,帮她牵线搭桥去跟冷大夫说说,一面去看看郁氏。要去郁家,花蕊儿上了二楼,换了一身衣裳,用一个葫芦稀释了生长液拿在手上,去后院挑了一些新鲜的蔬菜准备拿到郁府。跟段氏说了一声,花蕊儿提着篮子就出了门,崔峥嵘刚吃到一半,就见花蕊儿出了门,他急了,急吼吼往嘴里划拉饭菜,几口吃饭,丢下六文钱就追了出去。罗嘉兴刚从后院出来,崔峥嵘座位上已经没人了,而段氏,手上正拿着几文钱怔怔发呆,望着他们出去的背影,久久未能回神。罗嘉兴叫了段氏一声,段氏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问罗嘉兴:“嘉兴,你这崔大哥……是什么人啊,他今年多大了?看样子,似乎是个读书人?”
庄稼人天生对书生就有一种好感,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斗大字不识一个,平生最佩服的便是那些能识字的人。“崔大哥啊,是好人!以前我和我娘……我上山采药,有时候一去好几天,就是崔大哥帮忙照顾我娘,崔大哥可厉害了,是秀才,我娘说,像崔大哥这样年轻的秀才很难得,如果有钱让他进一个好的书院,未必将来不能更进一步。不过崔大哥家……崔大哥家境贫寒,他现在摆了一个摊子,喏,就在我们宁远街上,给人写书信,赚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