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接近尾声,宾客陆陆续续准备离开,程炎刚从席上退下来,就见一个小厮朝他走来:“程大人,后园有人找您。”
程炎有些意外:“谁要找我?”
小厮摇摇头:“不知道,小的也是听别人传的话,我没见着那人。”
程炎只得按下心中疑惑,往后园走去。 平阳郡王财大气粗,府邸建得阔气,单是一个赏景的园子就抵得上程炎两个住所那么大了。这会儿宾客都在前院,连下人都找不到一个,程炎孤身在园子里转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要找他的人。 程炎正要转身离开,却依稀听见女子的求救声:“救命!非礼!……你放开我,快来人……” 程炎循着声音一路找去,远远看见一个黑衣人正压着个女子欲行不轨之事,当即大喝道:“什么人!还不住手!”
那黑衣人听见动静,立刻丢下女子转身就跑,连回头都不曾,动作之利落,转眼就没影了。 程炎见追不上,便没坚持,转头去看那名女子。女子年龄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从衣着打扮来看,应是官家小姐,衣衫凌乱,吓得眼眶通红。 程炎移开视线,侧身问道:“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女子拢好衣襟,声音发着颤:“多……多谢程公子,我没事。”
程炎放下心来:“没事就好。小姐怎么会在这里?方才那贼人,小姐可曾看清他面容了?”
女子摇摇头,声音柔柔软软,沁着水儿般:“他蒙着脸,我没看见。我本是随家中父母来参加满月宴的,无意间偶入后园迷了路,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贼人对我意图不轨,还好公子及时出现。”
程炎听着她的嗓音透着不自然的媚意,心中升起异样感,道:“关于那贼人,小姐可请家中父母告知平阳郡王,府邸进了如此歹人,郡王爷定会彻查,给小姐一个说法。”
“至于眼下……你我孤男寡女,此处僻静,我不好多留,就先告辞了。”
“公子留步!”
女子急声叫住他,微微喘息着,“方才那贼人不知给我喂了粒什么药,我现在浑身发软,根本站不起来,可否请公子扶我一把?”
程炎侧眸看她,见她脸上显出诡异的潮红,顿时警铃大作,谨慎地退后两步:“男女授受不亲,小姐既身体有异,且容我去找大夫。”
“公子……”女子哀哀叫着,眸中水波流转,摄人心魄,“我行动不便,你若去了,万一那贼人又回来怎么办?烦请公子带我离开此地,等到有人的地方,我们再分开。”
程炎定定地看着她,语气温和:“小姐这话说得有趣,那贼人既然已经被我吓跑,又怎么会再回来?何况小姐这个样子,我若扶着你被人撞见了,你我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小姐留在这里,我出去找人回来。”
女子捂着心口,眼神渐渐迷离:“我恐怕是中了……不好的药,这里终究不是个适合久待的地方,公子不如将我扶到那边的凉亭,再出去叫人?”
四周寂静,面前人久未作声,女子疑惑抬头:“……公子?”
程炎观察了她半晌,忽然朝她一笑:“何小姐,你露馅了。”
何慧姝呼吸一窒:“什么?”
程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我前脚刚来这,后脚就遇见了你,未免也太巧了。而且既然是随父母赴宴,又怎会无缘无故只身来到后园?京城是天子脚下,遑论这里是郡王府,贼人怎么可能轻易潜入?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跟你说过我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姓程?”
说到这里,程炎收起笑容,眼神寒冷如冰:“破绽百出,处处漏洞,为了和我结亲,你们何家还真是下了血本,连女儿都舍得出去。只可惜,太拙劣了!”
程炎每说一句,何慧姝的脸色便白一分,到后面已是面无血色,难堪羞愧至极:“……抱歉,程大人,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不算高明的计谋被当面戳穿,何慧姝情绪崩溃,话说了两句就已经泣不成声,低低地呜咽起来。 程炎冷冷道:“名声于你们女子而言,甚至比性命还要重要。今日你抛下尊严身段,做出这般不齿之事,还说你没办法?自甘堕落,无可救药!”
何慧姝不甘地抬起头,红着眼睛控诉:“程大人为人光明磊落,自是看不上这等行径,可你身为男子,行走于天地间,怎知我后宅女子处境的艰难?我若有选择,怎会自轻自贱?”
“我父亲茂国公,妻妾成群,贪财好色,庶子庶女一大堆,除了我嫡长兄以外,对其他子女从不上心。特别是我这样的庶女,无非是可衡量价值的物件、家族联姻的工具罢了,恐怕连是生是死,都无人在意。”
“至于我姨娘,谨小慎微一辈子,在国公夫人手底下小心翼翼讨生活,动不动就要被苛待磋磨,活得根本没个人样。生了病,连郎中都没人给她请,只能生生地捱着!”
何慧姝大滴大滴地流着泪,字字泣血,仿佛要将十几年的辛酸全部倒出来:“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我能怎么办?何初泰见劝说你不成,就想出这么个下作法子,让我来……来勾引你,再怎么说,我也是世家之女,但凡有别的选择,我至于这样吗?”
程炎方才在气头上,这会儿不禁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重,和缓了声音道:“抱歉,我不是有意那样说的。我知你身不由己,既然这样,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账我会记在你父兄头上,与你无关,你走吧。”
何慧姝哭过一场,脑中眩晕感袭来,意识陡然模糊,断断续续地道:“我嫡兄为了骗过你……给我真的下了药,我走不了……” 程炎眉头一皱:“什么药?”
“是……” 药劲儿上来,何慧姝面色潮红,话未说完,意识就已迷乱,迷迷糊糊挪向程炎的位置:“……程大人,帮帮我……” 见此情状,程炎眸光微凝,心中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