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思勉见赵宸不说话,只当他是陪着自己一块难受。 果然是兄弟,毕竟打从第一眼起,他就瞧样貌略显粗糙的赵宸顺心。 “我得找个地儿给埋了。”
赵宸眼底闪过冷意,然嘴角淡笑不减。 云思勉在太傅府邸门前的事他已然知晓。赵宸现今不方便出手教训,但他等着顾淮之去松云思勉的筋骨。 云思勉也顾不上喝酒了,他去院内树下转了一圈,也不嫌脏的蹲下,徒手去挖坑。 赵宸倚在门前,就这么看着他。 云思勉一边挖一边还不忘虔诚的碎碎念:“安息吧。玉佩弟弟如今也给你了。”
——“知道你心里肯定难过,不过我想了法子,兄长若在天之灵,可以听上一听。”
赵宸沉默。 ——“兄长你去投胎!投胎到柳念初肚子里,你当不成她丈夫,你可以当他儿子啊!”
赵宸的脸色有些黑。 云思勉却沾沾自喜。 ——“这样,你们还是一家人。”
赵宸已经不想等顾淮之出手了。 他提步上前,对着云思勉的后颈敲了过去。 云思勉身子一软,直接倒下。 赵宸没看他一眼,伸手去捡掉落地上的玉佩,他神情裹上难掩的眷恋,轻柔的擦去上面的泥土。 做好这些,他提步去院外,对着院外伺候的小厮温声道:“云兄又喝醉了,劳烦小哥扶他去歇息。”
夕阳往下坠,天色暗淡。 阮蓁陪着戚初歆一同用了晚膳。 她夹着糖醋鱼,仔仔细细的剥着刺。 “那姐姐岂不是得罪秦王府了?”
戚初歆却吃得心惊胆战。 不止是她,葛妈妈心下也无法宁静。 “姑爷夫人不在,世子妃也该拿出待客之道,哪能由着性子来。”
阮蓁侧脸恬静:“秦王府那位是自个送上门的。分明瞧不上我,又偏偏不得不贴上来对我摆笑脸,可见存的什么心思,若是娘在也会这般行事。”
今日发生的事,若是一朝传到徽帝耳里,又何尝不是顺了徽帝的心。 阮蓁说的,葛妈妈不懂,却不再多言。 戚初歆似懂非懂,极力消化这一番话。 阮蓁继续用饭,心思却在别处。 她想,顾淮之兴许明日有的忙了。 入夜,繁星点点,各院掌灯。 顾淮之踏着夜色回府,刚回屋,就见小娘子铺着被褥。 女子面容姣好,侧颜温婉娇美。长发垂至腰间,柔顺乌黑。 听见动静她转身看了过来。 顾淮之烦闷的情绪被见阮蓁嘴角噙着的笑意所抚平。 小娘子朝他跑来。 顾淮之了然,他伸开手臂。 然,阮蓁却在离他三步之遥刹住脚步。 顾淮之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很难看。 阮蓁正要同他说秦王府的事,可看着顾淮之的动作…… 阮蓁一愣,照顾男人的自尊心,随即慢吞吞的将身子靠过去。 顾淮之顺势拦住女子纤细的腰身。 阮蓁抬起水盈盈的眸子,嫣然一笑:“今日一事,夫君不夸我么。”
“做的不错,别的事无须顾忌,交予我便是。”
男人甚少夸人,如今吐出这一句话来,已然不吝啬。 “没奖励么?”
小娘子柳眉微蹙。 顾淮之冷漠。语气化为恶劣,细细听去,还有几丝无可奈何。 “私库钥匙都在你手上了。”
“阮蓁,你莫得寸进尺。”
———— 翌日一早。 皇宫处处尽显威仪。 数日前宫妃自尽一事到底令众人心下惴惴,莫说平日里伺候的奴才愈发谨慎,就连各宫的主子都不敢在徽帝面前凑,只怕殃及池鱼。 赵公公也伺候的也愈发上心。 他服侍徽帝吃药后,让下头伺候的人取了一盆冰,手里捏着扇子,动作轻缓的扇着,风带着丝丝的凉意,吹得徽帝心情舒畅。 “这些奴才里头,就属你对朕最是上心。”
赵公公笑:“皇上是奴才的主子,不对您上心,奴才还能对谁上心。”
徽帝眉宇放松,却很快紧皱。 “太子是骑到我头上了,早知今日,他出世那会儿,我就该把他掐死!”
赵公公身子一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像是不怕疼那般,嗑了个响头。 “老奴惶恐。”
徽帝抬眼:“朕又没说要罚你。起来。”
“奴才不敢起来。”
赵公公将脑袋搭在手背上,身体弯曲成一个恭敬的弧度。 这怂成什么样子了,说话都带着颤。 徽帝满意的欣赏着:“若是朝中那些人,都如你这般便好了。”
做狗就该懂事听话,而不是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妄图将他取而代之。 放眼过去,除了能让他心安的将军府,他还能对谁心安? 徽帝站起身子,一脚踹到赵公公身上:“起来,上早朝。”
赵公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是。”
金銮殿内,各大臣手捧芴板,做恭敬谦卑之状,底下的心思也只有他们自个儿清楚。 上奏的内容无疑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说敷衍也不尽显,说尽心更不见的。 也不知从何时起,百姓生计,家国大事,在早朝上成了一道过场。可悲可叹。 徽帝听着没趣,却强撑着。 等各大臣上奏完毕,他这才将视线瞥向立在一旁,从不多言的镇国公。 “听说云家小子回来了?刚入城就耍了威风。”
他嘴里说着这种话,然面上却带着笑,压抑的众人心下一凛。 秦老王爷摸了把胡子,显然巴不得将镇国公府推上风口浪尖。 “这云世子自幼如此,说是混世魔王也不为过,前些年做得混账事可不少,好歹有镇国公这样的父亲收拾烂摊子。”
说着,他笑眯眯的看向镇国公:“不过,这几年游历下来,还是老样子,也是你过于纵容,若是本王的儿子,早就一顿家法,把人打的再老实不过。”
秦老王爷话音一落,周边不少人跟着应和。 “云世子此番回城,身边还带着一个走镖之子,镇国公府好歹也是钟鼎之家,什么人都往府上带,也不怕失了风度。”
徽帝也不说话,他眯着眼,更不叫停。 原本合该严肃处理朝政的金銮殿,在此刻竟然像极了乡村野夫群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