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娘子营造着周青山有施暴的现象,她人前不语,却白莲花似的恰到好处将伤势‘不慎’让街坊瞧见。 可见她从那时起,就已经在策划这件事了。 她被糟践时,周青山在哪里? 她独守空房对烛剪影了表孤寂时,周青山在花天酒地。 她放弃一切,自以为觅得良人,日子清苦些没什么,却不过是掉落情网,一直自欺欺人。 周青山待她的确不错,可男人终究有劣根。 她怎能不怨?幽怨一日日积攒多了,在临界点上总会爆发,就差一个引火线,将之彻底点燃,而李奎的出现便是。 她崩溃了。 内心深处的阴暗逐渐占据上风。她看着周青山的眼神再也没有爱意。那些让她受过伤痛的人,都改付出代价。 她逼着周青山下狠手,就像命令提线木偶般,一改往昔贤惠,她要让那些和周青山有染的女子,一个个死于非命。 红漆般的手掌印就是她的恶趣味,她贪婪的站在角落看着那些人在周青山手下尖叫。 果不其然,一连死了几个人后,一时间所有人心生惶惶。 审问室内。 大理寺少卿已至,他神色冰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妇人。 “所以,你让他杀了七个花娘,转头又将他给杀了?”
周娘子已知大势已去,当下一改悲恸之色,清秀的面上无疑是讽刺,显然,爱意被磨尽之际,剩下的便是无端的冰寒。 “杀他?明明是他自己孬。”
手上沾了血,便整日整夜不敢安眠,生怕一堆死骨化成恶灵来锁他的命。 “他自己不敢苟活于世,与我何干?”
说着,周娘子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渍。泛白的唇瓣跟着动了动,吐出四个冷漠的字来:“真是废物。”
周青山死了,以至于后面那几个人肮脏不堪的小人她还得亲自动手。 看吧,李荃还有满春院的那几个小厮,一个也逃不了。 甚至,对付李荃,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她要用极端的手段 “长宁街王婶之子,程寒,是你动的手?”
大理寺少卿薄唇动了动:“你同程寒,无冤无仇,他去满春院也是为了赎人。何至要他的命?”
周娘子凉薄的笑了笑,竟也不跪了,她起身,爱干净的拍了拍裙裾上的尘土。用不以为然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他运气差,撞见了。既然撞见,那就该死。”
“待我好的,我自该双倍奉还。折辱我算计到我身上的畜生,更该千倍百倍还之。”
新帝登基后,诚然她去官府报案,这事也能让那些人彻底伏诛。可哪有自己亲自了结的痛快。 一切生死,尽在她手。 这种话,实在是丧心病狂。 可一切的罪孽源头,说到底还是李荃。 吴煦辰却想到了他的母亲。他甚至在想,若母亲沾了半点周娘子的狠绝,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的神色暗了暗。不知为何,甚至说出去骇人听闻,他倒有些佩服周娘子。 不过,国有国法,律令约束。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妇人却是笑了笑,眉眼下的一粒小痣显得格外的生动。她掷地有声,背脊都不曾弯曲片刻。 “我从不悔!即便玉石俱焚。”
“押下去。”
审问室内,随着周娘子及官吏的离开,逼仄之地竟也空旷了起来。 三个男人久久无言,直到大理寺少卿的一句话彻底打破了平静。 “这也算是最毒妇人心了。”
吴煦辰沉着脸,不曾出声。 慕寒生却是若有所思,耳边仿若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妇人破釜沉舟的那一句。 ——我从不悔。 大理寺少卿见两人神色不对,便又道:“走吧。还得同大人商议一二,随即我还得入宫见皇上。”
这事,皇上也格外关注,自该第一时间告知。 吴煦辰收了心下所思,没再耽搁,甚至二话不说看向慕寒生:“一起?”
慕寒生正要拒绝,就见大理寺少卿含笑道:“我听说首辅夫人也来了。大人假公济私带着夫人,我看是恨不得用衣带绑着,是离不开身了,啧啧,倒是羡煞我等。”
这命案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因此,吴煦辰身心跟着作轻松之色。难得接话。 “这话你若有本事去大人面前说上一二,我便敬你是条汉子。”
大理寺少卿:......别。 眼看着两人走远,慕寒生踌躇万分,到底没忍住,还是跟了上去。 正厅,阮蓁正托着下颚,小灰趴在她脚边,黑色的尾巴蓬松且油光发亮。可见日日打理。 茶几上的茶水也已冷却,味道也跟着差了起来,顾淮之没再用。 他索性阖眼假寐,想着公务。 就在这时,指却传来滑腻的触感,紧跟着他的玉扳指就被阮蓁取了下来。 阮蓁举起扳指,对着外头有些刺眼的光线,垫着脚尖瞧了瞧。 甚是通透。 阮蓁百无聊赖的端详片刻,又慢吞吞的给顾淮之戴了回去。 顾淮之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我还意为,转眼就能入了你的荷包。”
阮蓁:??? “不做强盗,倒是有长进了。”
顾淮之淡淡又道。 阮蓁:??? 听听,这是什么话? 她正要出声反驳,就见顾淮之视线往下,落在她腰间鼓的不行的荷包上,男子神色一凝,随即做恍然大悟状。 “嗤。”
他似笑非笑:“原来是装不下了。”
阮蓁扯着帕子。恨不得在上面戳一个洞来。 偏就在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听着动静,绝非一人。 她视线往声源处探去。先瞧见吴煦辰,再是大理寺少卿,而后...是慕寒生。 几人点头示意后,吴煦辰请顾淮之去边上详谈。 顾淮之淡淡的看着慕寒生,还不待他说什么,手肘处就被阮蓁推了推。 “去吧。”
顾淮之见此,也便起身和二人走远了些。 慕寒生有些不敢对上阮蓁明媚的双眸,他压抑着苦涩,如往昔那般,行了个半礼:“小嫂嫂。”
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如今的距离应当是最好的。 阮蓁低低一笑,起身回了一礼:“慕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