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该是个废物,然后总有一天会迎来应有的绝望,没有人真的需要你,你就该是个笑话,‘孤独’是唯一会陪伴你的东西。”
路鸣泽冷笑着说,“可命运总是让人琢磨不透的,就连我也不行,出现了很多‘意外’,让我不得不改变计划。”
“未来从‘他’出现开始就已经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哥哥,你要小心啊……”路鸣泽的眼神里透着悲伤,“哥哥啊,你要记得,这个世界只有我才是真正爱你的,而他们,他们给你的爱不过是怜悯,是施舍,是饭碗里剩下的米粒,那样的东西,你需要吗?”
路鸣泽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知怎么的,路明非感觉他的声音很悲伤,他好像很难过。 可是他为什么会难过呢,难过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他,这个家伙不应该是站在幕后的大boss吗?无视一切规则,甚至连要死的人都能救活的bug,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悲伤的? 不,路鸣泽好像是在为他悲伤?路明非突然明白了,这个小家伙,貌似是在为自己看不见的未来悲伤,这家伙貌似是真的在关心他? “他是谁?”
路明非问。 “你知道的。”
路鸣泽低声说。 “他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
路鸣泽摇头,“正因为不知道,才让你小心些啊。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你能依靠的只有我。”
路明非静静地听着路鸣泽的话,这个家伙就像是个魔鬼,明明想要自己的命,却还蛊惑着自己要依靠他。 路鸣泽轻轻打了个响指,整个城市都亮了起来,就像布置好的舞台一样,一排排的灯光升起,街灯,窗户,还有商厦前的霓虹灯,流光溢彩。 路明非才发现他好像在灯光中央,就像戏台上的小丑,全世界都在看着他的笑话,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舞台中央,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来帮他。 “看着这个夜色里的城市,会不会觉得很孤独?你有没有发现街上空荡荡的只有你一个人?其实人都在呢,哥哥,他们都在灯火里,窗户后面,一个个丑恶的嘴脸,全都看着你,没有人会来帮你,甚至不愿意递上一把伞,甚至有人还拿走了唯一的伞。他们躲在灯火里相拥取暖,而你,你只能站在这冰冷的雨里,只有我才会陪你。”
路鸣泽凝视着他的眼睛,“只有魔鬼,只有我这个魔鬼!天堂早已将我们拒之门外,你为什么会犹豫呢?来吧哥哥,拥抱我,然后,改变这个可笑的世界!”
路鸣泽的语速越来越快,他突然在雨中张开双臂起舞,声嘶力竭,满脸笑容,像个疯子,他张开的双臂似乎想要拥抱路明非,可却不能上前,他只能等待路明非来拥抱他,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悲伤仿佛从他眼中溢出来了。 他看着路明非,质问着他为什么不来拥抱他,质问这个世界,为什么对他们这么不公平。 悲伤好像是会传染的,路明非呆呆地望着他,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拥抱他,因为他感觉路鸣泽那张满是笑容的小脸上,全是悲伤,像个无助的孩子,他总是这样同情心泛滥,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帮那些无所谓的人。 可是现在要去帮助路鸣泽,他却收手了,为什么? 无数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那是悲伤,被他遗忘的悲伤,悲伤跨过无尽的时光,像是浩瀚的海洋,淹没了他。他曾经在雨中拥抱过这个魔鬼取暖,也曾经看见过黑暗的圣堂中被锁在十字架上的路鸣泽,漆黑的长枪贯透这个魔鬼的心脏,枪柄被染成血红色。 他抬起头看着路明非说,“哥哥,你还是来看我啦?”
路明非不明白这样无所谓不能的存在怎么会如此狼狈,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帮过他这个没救的蠢货吗?这是惩戒?就像是宙斯禁止人类用火,而普罗米修斯看到人类生活困苦,帮助人类从奥林匹斯山盗取火种,最后被锁在高加索山的悬崖上? 但他不是赫拉克勒斯啊,拿什么来救这个被锁住的可怜虫呢? 路明非突然收手了,“无聊……” 他否定了这一切,他拉开车门,回到车上,把雨水和这个世界都隔离在门外。 路明非仰着头,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天空,漆黑的一片,只有雨,与路边繁华的灯光不同,看不到半点星星。 好像只有这片孤独的夜空是属于他的,其他的跟他都毫无关联。才猛然发现,自己的一切好像都是别人施舍的东西,无论是金钱还是所谓的荣誉,一样都不是他自己的,包括现在为他遮风挡雨的这辆车。 “什么时候我能靠自己摆平眼前的事情啊,什么时候不让人操心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看着车窗外的路鸣泽,他终于看懂了,那满脸的笑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像是为衰小孩操碎心的老父亲。说好了当兄弟,你现在居然想当爸爸? 他在雨幕中笑着,嘲笑这个世界,他有这个资格,因为他是魔鬼,是神明,他是路鸣泽。 狂笑声融入雨幕消失不见,窗外再也没有路鸣泽的身影,就像他出现一样突兀,消失得也同样无声无息。 只留下车里靠着方向盘熟睡的人,他浑身是水,包括脸上,他只是个凡人,会哭的凡人,他是路明非。 路明非突然醒了,他感觉有些对不起楚师兄,把他的车弄湿了。 …… “舞台已经搭好了,该放演员进去了。”
老板的声音低沉。 “不该说小白鼠更合适吗?”
酒德麻衣打了个哈欠,百无聊奈地坐在电脑前,没有什么比跟一个木头聊天更让人无聊了。 她按下回车,几行代码被压缩成一个小数据包发送出去,它会无声无息地混入网络中,最后的目标是楚子航和诺诺聊天的窗口。 没错,楚子航做梦也没有想到,诺诺此刻忙着接受凯撒的求婚,根本没空跟他聊天,现在跟他聊天的是个更加火爆的御姐,只是这位御姐已经被他直男式的问答聊天弄得昏昏欲睡,如果不是老板威胁,她早就罢工了。 “有点可惜啊,是个不错的大男孩,就是直了点。”
酒德麻衣无聊地做起了评价,“以我多年的恋爱经验来看,这样的男孩就是传说中的‘老实人’,只适合当老公不适合谈恋爱。”
“醒醒,你没有谈过恋爱。”
老板毫不犹豫地戳穿了她,“追你的人是很多,可你不是都看不上吗?随口答应了然后晾在一边,那样也叫谈恋爱?”
“他们那是想谈恋爱吗?那是馋老娘身子。”
酒德麻衣不屑地撇嘴,“老板啊,你说说看,这次你的计划会顺利吗?好像那个家伙出现以来,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
“不知道。”
“我倒是希望不顺利。”
酒德麻衣说。 “怎么?才聊几句就看上人家了?”
“怎么可能。我承认这是个帅小伙,但我喜欢的不是这种类型,”酒德麻衣摇头,“大概只是同情?他本来就活不了多久,连个晚年都没有,那不是太可怜了?遇上这样的黑心老板,我开始有些担心我退休后的生活了。”
“我可从来没有逼迫你们。”
老板轻笑着说,“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蹲在命运赌桌上的人,哪里有选择权?”
…… 楚子航睁开眼睛,眼皮沉重,他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发现有一条未接来电。 是路明非的,他出什么事情了吗?楚子航皱眉,当他想给路明非回电的时候,突然猛地顿住了。因为他的电脑屏幕上传来一条消息,是诺诺的聊天窗口。 那是一张这座城市的地图。地图上清晰的红色线条,纵横交错,组成一个眼熟的图案,楚子航默默地从钱包里摸出一张城市交通卡,背后黏着地铁线路图的卡贴,100%重合。 楚子航沉思了几分钟,放下手机,没有给路明非回电话。 他缓缓起身,打开衣柜,从角落里取出网球包,犹豫了一下,他又取出沉重的黑匣子。 此刻外面狂风暴雨,倾盆大雨打在玻璃上,这座城市难得会下这么大的雨,一切的一切好像都预示着什么。 深夜凌点四十五分,路明非回到了楚子航家中,他停好车,从二楼阳台翻上去,敲了敲窗户,许久没有回应。 看样子楚师兄不在家里……路明非静静地站在玻璃前,电闪雷鸣,照亮了他映在玻璃上的脸,他有些发愣,原来自己也能有这样坚定的表情啊,他早该决定了,要靠自己才行。 同一时间,楚子航悄无声息地潜行在东方广场地下一层商场里,这栋巨大的地标式建筑毗邻长安街,云集着各种豪奢品牌和一家君悦酒店,地下直通地铁王府井站。 远处传来脚步声,那是巡逻的保安。 楚子航像做贼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直到巡逻保安手里的电筒灯光远去才重新出来,没办法,他现在的情况属于非法入侵。 白天这座广场奢华又热闹,当然不会拒绝来这里游玩的客人,但此刻所有商铺早已关门歇业,会来光顾的一般来说只会是小贼,被发现了免不了麻烦,总不能说晚上睡不着跑来这里逛逛街吧?外面可是下着大雨的。 楚子航静静地听着地上的脚步声,巡逻保安的脚步声经过几次折射出现在四面八方,离他都有一段距离,黑暗里巡逻的好像不止一人,几道脚步声总是围绕着他,不如说,他刚好避开这些人,走在他们中间。 楚子航缓缓地贴着墙壁前进,走下阶梯,来到地下二层,这里就是他的目的地,地铁站。 他已经接近地铁检票口了,而此刻的地铁站已经停止营业。 他从未察觉到,除了巡逻的保安以外,这里还有其他人。因为那人跟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像个保安一样围着他兜兜转转,但是从未接近他。 他越过检票口,站在月台上,昏暗的灯光将他的影子倒映在大理石地面上,他听见头顶上密密麻麻的声音,那是瓢泼大雨打在屋顶的声音,声音隐没了周围的脚步声,他的言灵并不是镰鼬,没办法在这样嘈杂的声音里辨别声音的种类。 但是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心头,紧接着他感觉到头皮发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地铁站是在负二层,也就是说他现在在负二层,即使地面上的雨再怎么大,除非排水系统出了问题,或是洪水爆发,不然不可能淹没负一层,打在他头顶上的墙板上。 肩胛上的‘胎记’开始发烫,变得像是烈火灼烧那样炙热,四面八分都是保安巡逻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像是在逃跑,好像狂奔着离开这里。但他听漏了一个脚步,因为有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楚子航缓缓转身,分隔地铁轨道与月台的玻璃已经消失不见,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踏上那条轨道,轨道上没有地铁,而是一辆满身伤痕的迈巴赫,它回来了,在这个雨夜里,就像是命中注定。 楚子航的手缓缓地拉开网球包,取出御神刀·村雨。网球包被他扔在地上,此刻的地面已经淌满了雨水,网球包很快被水湿透。冰冷的雨水像是幕布,沿着天花板上流下,朝着四面八方流淌,沿着大理石地板,最后流到轨道上,汇聚在迈巴赫车身下。 楚子航的眼神变得冰冷,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提着村雨,背着黑匣子,踏上轨道,他感觉到了,那是来自地下深处的轻微震动,沿着轨道传到他的脚下。 这条路是对的,楚子航心中无比确幸。他凝视着眼前这辆迈巴赫,雨水滴打在他身上,他现在站在雨中,准确的说是站在地下两层地铁轨道上,可这副情景却与多年前的雨夜里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