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一听对方好像被“打动”了,双眼立刻放出光来,不由得身子前倾,急切道:“怀真兄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杨某能力所及,一定会满足你。”
未等陆文景答话,一旁站着的刘嗣一脸愕然,小声道:“少爷,这不太好吧?”
不怪老管家懵逼,少主子前脚还巴拉巴拉的,说什么陆家不能接受任何权贵的招揽,要独善其身来着,怎么转眼屁股就开始往老杨家靠了?陆文景眨了一下眼,“用修兄不是外人,丽泽会乃是京师顶流的文人诗社,少爷我用不着提防。”
“这...老奴知道了。”
刘嗣收到信号,立刻明白过来,少爷早打好了什么主意,至于这个主意是什么,却实在难以猜到,不免心中打鼓。“怀真兄赶紧说一说你那个条件吧?”
杨慎显然已经等不及了。陆文景也不急着答话,反而长长叹了口气,眉头皱起,面带一丝愁容。那模样,像是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活脱脱一个演技精湛的老戏骨。杨慎见状,迟疑着问:“怀真兄难道遇到了什么难事?”
陆文景装作勉强苦笑,“让用修兄见笑了,是有一件难事,而且事关陆家的前途。”
“那...不知方不方便告诉杨某?”
“我与用修兄志同道合,今日在此相遇,更是受上天指引,冥冥之中恐怕早已注定...”杨慎渐渐失去了耐心,暗道这个陆怀真也太能扯了吧?“慢着怀真兄...”杨慎打断了他,“咱们还是说重点好了,你...到底遇到什么难事了?”
陆文景见时机已到,终于说:“还不是那个焦大人,他之前来陆府找过家父,让我们陆家和焦府合作...”陆文景竟把先前焦黄中拜访陆府的事一五一十地抖了出来,这让管家刘嗣听了都不禁冒出了冷汗。大少爷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杨慎听得兴致盎然,暗想原来焦家和陆家竟有这样的冲突,那对我来说,岂不是个机会?心里激动,脸上却摆出一副同情的样子:“焦家真是欺人太甚,不过,要说最无耻的,还是那姓刘的阉人!”
陆文景装出惊慌,“用修兄不可如此议论九千岁,那可是要杀头的!”
“杀头?”
杨慎冷哼道,“粉身碎骨且不怕,还怕他一个阉党不成?”
陆文景知道他杨大才子倒不是装出来的胆色,不像大多数的弱文人只敢动动嘴巴逞一下英雄而已,他杨用修在历史上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如此想,陆文景却一拍大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好!既然用修兄有如此觉悟,陆某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焦家先前在陆府碰了壁,正要找回场子,要对陆家的钱庄动手,时间已定好今夜子时...”听到这里,杨慎脸上吃惊不已,倒不是装出来的。“听起来倒像是焦黄中一贯的作风...陆家的钱庄,不就在对面么?”
说着,杨慎无意间瞟了一眼窗外,透过夜幕,日盛隆挤在各家店铺中间,显得极为不起眼。陆文景点头:“正是...实不相瞒,我与刘叔在此处喝茶,其实也是为了防贼...”“防贼?你们是要跟焦家...干一场?”
这会儿,杨慎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如果陆怀真说的话全是真的,那可是全京师的头号新闻了。焦阁老的公子背地里没少指使那帮街头混混干一些打砸抢的事,却没人敢反抗他,全因为有他爹焦芳顶着,还有九千岁这个大靠山在宫内撑腰。陆家的头可真铁,居然想要跟焦家撕破脸?“日盛隆是晋帮在京师所设的唯一一间钱庄,如果它都被砸了,往后还有谁敢往里面存钱存物呢?日盛隆不能有一点儿闪失,陆家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陆文景神色坚定,没有半点怯色,看在杨慎眼里却直犯嘀咕,敢直接和焦家对抗,难道陆家在朝中有了靠山?从父亲口中得知,刘瑾近来伙同户部和兵部颁布的几条政令,全都是涉及地方田政和马政的,触动了不少人的既得利益,其中不乏有皇亲国戚,难不成陆家是得到了他们的支持?杨慎如此想着,更加觉得这个陆家的大少爷深不可测。“怀真兄真乃当世豪杰,就是不知那个条件...”陆文景不正面回答他,卖了个关子:“现在距离子时还有些时间,不知用修兄家里的宵禁严不严?”
“你的意思是...”杨慎心里突然隐隐有些躁动。“过了今晚,整个京师都会因为这件事沸腾,用修兄难道不想亲眼见证么?”
这句话极富有煽动性,对于正值叛逆年龄,对什么事情都持有好奇心态的杨大才子来说,更是受用。杨慎表面上还在犹豫,准确的说,是有一些顾虑。陆文景装作有些歉意:“杨阁老是朝中重臣,想必府上的宵禁很严格,用修兄不必勉强,我看还是算了吧。”
只需稍稍激将,杨慎便把那些顾虑甩到了九霄云外。“怀真兄不用句句不离家父,我是我,他是他...今夜,杨某便陪你好了!”
听此,陆文景拍手笑道:“好,用修兄真是爽快!说到那个条件,待到子时后,我再跟你讲。”
“什...”杨慎傻眼了,感情刚才说的这个事,竟不是他要求的条件?一时间,杨大才子有种被耍的感觉...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不好意思再反悔了。“茶倌!”
陆文景招呼一声,立刻有茶倌凑上。“陆大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把你们茗春楼最好的茶上一壶来,再蒸八只肥蟹,要公的。”
“好嘞!”
陆文景吩咐下去后,满意道:“这个季节最适合吃螃蟹了,茗春楼的螃蟹是从南方直运的,口感一定差不了。”
杨慎苦笑着称是,暗道这个陆怀真心可真大,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能安心吃宵夜,再说刚刚你可是吃了三碗面啊...罢了,不管怎么样,我就是个看热闹的,客随主便好了。杨慎刚释然,只听陆怀真又叫住了茶倌:“别忘了上一小碟蒜末,爷要就着吃...”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