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云密布,冷风肆无忌惮地掠过街头。 他看不惯路边的槭树,用力地去摇晃,非要把树梢上仅存的几片叶子撕扯下来。忽然有叶子脱离树枝,被冷风裹挟走了。风发出类似哭号的狂笑,继续摇着树,用力摇。 冷风也看不惯街面上的行人,不停地驱赶他们。揉乱他们的头发,舔舐他们的面颊,吹开他们的衣领,大占便宜,带着淫棍才有的笑声。 它毫无教养地冲进校园,国旗猎猎作响,来回上厕所的学生一路带着小跑。冷风依然不罢休,疯狂地追着学生,就好像边境牧羊犬追着羊群。 偶尔有一只方便袋被卷上天空,上下飘飞。方便袋也不想让风任意摆布自己,于是抓住树枝,在风中奋力抗争。 节气刚过霜降了,是要下雪了吗? 我穿着毛衣站在窗前,望着让人压抑的天空。室内已经供暖,并不冷。坐在电脑前一个小时了,我起来活动一下筋骨,揉一揉颈椎。 教研月工作计划,我参照去年的老底子已经做完了。不用过于细致,教研室主任刘春雨会改动的,而且她还会勉励我要加强学习。 教研室原来只有刘春雨一个人,一个四十几岁,白白胖胖的女人,随意扎着马尾辫,衣着朴素。 她的鼻子应该是面部中最委屈的一个,本身也不算小,却深陷脸蛋儿的包围之中,身上还要承载带着厚厚眼镜片的近视镜。每当眼镜下落时,手都会顺便怼它一下,招谁惹谁了? 十一放假结束,经中心校领导班子决定,我被调到教研室当教研员,成了这胖女人手下唯一的兵。人们背地里叫她雪球儿,也挺好,起码承认她长得白。 工作倒不繁重,担任一个年组的道德与法治课。时常跟随雪球儿去听课,评课时我尽可能少说话,以她为主。 两周后,这个胖女人发现我并不会对她产生威胁,和我关系便融洽许多,我叫她刘姐,她叫我姜老师。 教研室在小学主任室隔壁,闲来无事,拿着教研计划给隋欣看看。 不用敲门,我走进主任室,谭军不在,隋欣正忙着完善重阳节的材料,见到我,立刻笑着停下来。 “老公,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女人站起来,抓着我的双手说,“不过,你先猜!”
“今天手头的活儿都干完了?”
我配合地猜了一下。 女人摇摇头。 “隋园和申国庆复婚了?”
还不对! “今天是你生日!”
我开始逗她了。 “不理你了,一点儿都没有诚意。”
女人生气地说,也是,她的生日是四月份。 我连忙陪笑道:“老婆,老婆!我真的猜不到,快告诉我吧!”
趁机在女人脸上亲了两口,身上摸了一把。 “我每月是二十四号来大姨妈。”
女人温柔地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今天是二十五号了,还没来!”
“你是说有啦?”
我一脸惊喜,也上前去摸。 “啪!”
女人一掌打开我的手,“等两天,用验孕棒试试。”
我又上前要亲,都被女人用手捂住嘴巴:“说正事,不会是想我了吧?”
“想你是必须的,顺便让你看看教研月工作计划。”
我亲了一下女人的手说。 女人不在意,她已经习惯了。 “挺不错!把你的名字删下去,然后交给你们刘主任。”
女人满意地说。 我也明白,工作大方向不要失误,留点小瑕疵给领导,别忘了拍马屁。这跟我以前的处世之道相悖,不过听老婆的也好。 回办公室又练了一会儿字,趁着中午放学前上趟厕所。我坐在马桶上很难有感觉,常常会到大厕所方便。说来也奇怪,出门时还没有,快到厕所时,已经肚子疼了。 尽管冷风不停地骚扰我,还是让我痛快无比。同时也在想:如果隋欣怀孕了,我的烟酒是否可以开禁呢? “哎呦!雪岩也在呢!”
马大嘴来到厕所,现在他不教课了,负责发营养餐。 “嗯呐!”
我正巧完事往起站,“天真冷啊!要不是非来不可,都不出屋了。”
“可不咋地,不过天气预报说明天升温,还是晴天。”
马大嘴一边小便一边说。 我稍等了他一下,两个人收紧衣领,聊着天往回走。 “哈哈!姜老师,咋跟大嘴混在一起了?小心回家隋主任让你跪搓衣板!”
李喆热情地开着玩笑,不忘打击一下马文学。 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笑着挥了一下手,擦肩而过。 “呸!小人!”
马大嘴不屑地说,“看人下菜碟的家伙!”
“别理他!”
我劝道,“咱俩洗手去,一会儿食堂开饭了。”
马大嘴讪笑道:“那个,我不去了。你嫂子说食堂师生同饭同菜还同价,有点儿贵,不如回家吃。”
“不会吧!”
我笑着,“一定是嫂子想你啦!”
“哪有,我感觉她是更年期,整天疑神疑鬼的!”
马大嘴抽抽着脸,无奈地叹气。 我顺便劝了一句:“少年夫妻老来伴儿!嫂子挺好的!”
放学铃声响起,马大嘴没说什么,朝我竖了一下大拇指,直奔校门而去。 食堂的包间里增加了我的座位,是王福田亲自交待的。不过我没有干坐着,隋欣给我打饭,我给王福田打饭,老头儿眉开眼笑。 同事们都谦和有礼,笑容可掬,带给我家人般的温暖。我努力回应着,把所有友好的信息都归纳为善良。 我的变化有隋欣的影响,更重要的是刘辉的话。一天,刘辉得知我工作有变动,特别打来电话。 “兄弟,恭喜你啊!脱离苦海了。”
刘辉笑着说,“这也算是学校中层领导了,想过怎么干好吗?”
“三哥啊,你可问对了。”
我喜不自胜,“我就想跟你讨教点儿经验,没好意思开口呢!”
刘辉也不藏着掖着:“看过《雍正王朝》吗?”
“看过呀!怎么了?”
我不解地问。 “向你提三个问题,任伯安为什么会手眼通天?李卫为什么会平步青云?年羹尧为什么会命丧九泉?”
刘辉缓慢地说,“这三个问题你要想通了,自己再提三个问题。全想通了,你就入门了。”
“哥哥,我谢谢你!”
我真诚地说,这种事几乎没有人会指导你,“以前我只是看热闹,听君高论,茅塞顿开啊!”
刘辉笑骂:“这么快学会拍马屁了?注意马屁不要太明显!哈哈哈!”
……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