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女人愈发地接近。 不知为何,侯永辉心中竟也有了心慌的感觉。 侯永辉哆哆嗦嗦道:“老......老马......什......什么地方不对。”
衙役闻言并未回答。 反而是猛地抽出腰刀,大踏步朝着女人走去。 “站住!”
衙役举刀大喝一声。 惊吓之下,那女人直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你究竟是什么人?不去打粥想要作甚。”
衙役强忍着内心慌张,快走两步,将刀刃架在女人脖颈上,厉声逼问道。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人,在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去粥棚打粥时,却一反常态地朝着木料堆跑来。 且神情格外地慌张。 这若还不是异常,那么什么才能算异常。 女人倒在地上,感受着脖颈的凉意,浑身上下颤栗不止。 “说!”
衙役再度大声一喝,面目隐约间可见狰狞之色。 “李......李二......李二要杀大掌柜......还......还要将百姓们全都搅合进来。”
女人大口大口喘息着,强忍着心中恐惧,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方才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你说什么!”
衙役面色猛地一变。 来不及深究女人所说是真是假。 快速追问道:“那李二是谁?大掌柜又是谁?什么时候动手?在哪儿动手?!”
话音刚落。 马衙役便意识到自己太过于着急了。 若是将女人吓坏,那可就坏了大事了。 马衙役急忙挪开架在女人脖颈上的腰刀。 蹲下身看向女人,柔声道:“别着急,慢慢说。”
许是脖颈处的凉意不在,许是马衙役的声音放缓给了女人一定的安全感。 女人大口喘息数次,方才将马衙役所问,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马衙役闻言面色彻底大变,‘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快步朝着躲在一旁全身颤栗的侯永辉跑去。 “带两个人把那女人接过来,好生保护。”
马衙役快速交代一声。 随即越过侯永辉朝着快马跑去。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干什么去?!”
侯永辉回过神来,急忙快步追上,大声追问道。 马衙役步伐不减,头也未回地回答道:“来不及解释了!保护好那个女人和你们自身!”
话音落罢。 马衙役快速翻身上马,提起马鞭用力猛抽快马,口中大声怒喝道:“驾!驾!驾!”
消息的真假马衙役已经不在乎了,现如今最重要是赶紧将消息上报。 至于真假,他相信许奕自会有所判断。 ...... 高坡处。 许奕单手按住刀柄,面色严肃地看向下方缓缓走出吊桥的马车。 若是真有居心叵测之人想要闹事。 那么,有两个时间段是其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 其一便是现在,今日最后一次施粥之际。 这个时候,灾民们全部涌入各处大型粥棚,只要稍微有一丁点的火花,便极有可能造成大型的践踏事件发生。 到了那时,哪怕因此死去的灾民数量极少。 此事也定会成为许奕赈灾的一个污点,更甚至于会成为那些世家豪强攻击许奕的最好武器。 其二便是深夜,那时无论是衙役、商行皆会退之城内。 到了那时,夜深人静之际,幕后之人便可轻而易举地毁掉许奕运来的木料。 彻底摧毁许奕想要化大粥棚为小粥棚,分区治理的计划。 到了那时,他们便可一切照旧。 可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都势必会给许奕的后续计划带来难以估量的破坏。 就在这时。 送周洪喜入城的赵守,亦从吊桥上走了下来。 方一走下吊桥,便带着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快速翻身上马,朝着高坡处急奔而来。 许奕收回目光,步伐坚定地朝着高坡下走去。 “六爷!”
高坡下,赵守快速翻身下马,拱手行礼道。 与此同时,魁梧中年男子快速翻身下马抱拳道:“宣平门副将董兴,拜见六皇子殿下。”
许奕微微点头,开门见山道:“士卒都安排好了吗?”
明知极有可能发生变故,许奕又岂会不事先防备。 董兴抱拳道:“回殿下,全部安排好了,两百将士依照惯例,身着半甲护送粥饭。”
“余下三百将士,更换衣衫,混入车队之中,只需殿下一声令下,五百将士便能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完毕。”
五百人,看似不多,却已然是荣平川能够做主调动的最大兵力了。 且还需以赈灾的名义方可调动。 “好。”
许奕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让将士们打起精神来,一旦察觉到不对,可随时先斩后奏!”
董兴闻言心中一凛,其虽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但从许奕先是派赵守寻求守城士卒协助,后又说出可先斩后奏这种话语来看。 此番不出事则已,若出事定然不会是小事。 董兴不由得郑重道:“遵令!”
话音落罢,快速翻身上马,朝着车队追去。 待董兴走远后。 许奕收回目光,再度转身走向高坡。 此地高坡虽不能纵览全局,但其已然是长安城外最高之处了。 如何形成的许奕不清楚,也不关心。 现如今他最担心的便是该如何度过这次极有可能会发生的危机。 终究还是人手不足,若是人手充足,又何须这般麻烦。 直接安排大量的人手,乔装打扮混入各处灾民聚集地处打探情况。 待情况明了后,直接安排人手,将其枭首便是了。 这一刻,许奕竟莫名地有些期待吕在中的到来了。 此人若至,其至少可以再度腾出两成以上的人手。 六房中除户房不可轻动外,吏房、礼房、兵房的主簿、典吏与衙役们皆可抽调。 许奕叹息一声,随即再度看向下方。 目光不断地自车队与灾民中划过。 片刻后。 当车队即将行驶至第一处大型粥棚之际。 许奕目光中出现一道身骑快马的身影。 且那身影正不顾一切地朝着自己所在奔来。 “果然出事了!”
许奕暗道一声,快步走下了高坡。 边走边吩咐道:“赵守,点齐所有衙役!”
赵守心中一凛,急忙答应道:“遵令!”
随即快速朝着高坡下跑去。 当马衙役身骑快马,疾驰而至时。 仅剩的数十衙役早已牵马站在许奕身后严阵以待多时了。 “报!”
马衙役大叫一声,急忙勒停快马。 不待快马彻底停稳,一个翻身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随即快速朝着许奕抱拳道:“启禀大人,左九里处有异常情况。”
不待许奕追问,马衙役迅速以最简短的话语将重要信息全部说了出来。 两伙势力共计一百五六十人,打算趁着施粥之际,杀死原本的大头目--大掌柜。 事成之后,夺宝而逃。 为此不惜搅乱整个宣平门外的灾民。 若是其他时候,这种规模的火并,无异于小打小闹。 但此一时彼一时,须知,此地是宣平门外。 此地拥有着数以万计的灾民。 先不提他们能否顺利地搅动所有灾民。 单说这件事的恶劣性! 宣平门外数以万计的灾民中,绝不仅仅只有这三伙小势力! 若是让他们开了这个头!其他人效仿之下!用不了多久,这宣平门外便会彻底乱起来! 许奕面色一正,沉声下令道:“赵守!速速前去通知董副将!即刻带三百乔装士卒赶往那大掌柜所在之地!”
“务必将那聚集之地全部围死!不许放过一人!”
“余者,即刻上马!随我一同前往!若遇反抗!无需禀报!直接枭首!”
话音落罢。 数十衙役齐声道:“遵令!”
随即,数十人齐刷刷地翻身上马,朝着那大掌柜聚集之地冲去! 一时间,整个宣平门外竟颇有暗流涌动的意味。 ...... ...... 运粥的车队在缓缓前行。 每当抵达一处大型粥棚时,车队变化缩短一节。 与此同时。 宣平门外的灾民亦在缓缓前行。 行进过程中,更是多有肢体冲突。 好在,此时大家的目标都是粥棚,因而那肢体冲突也只不过是一些小冲突罢了。 没有人会想着在这个时候将事情闹到。 除了李二与张五...... 不知不觉间。 李二所带的灾民队伍与张五所带的灾民队伍竟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张五悄无声息地走到李二身旁。 边走边低声说道:“大掌柜那边的人已经出发了,现在差不多已经到粥棚了。”
灾民中亦有着实力划分,实力高者自然便离粥棚距离更近一些。 当然,为了维持秩序,大型粥棚方圆五百步内是不允许聚集的。 李二微微点头,低声询问道:“弟兄们都交代好了吧?”
张五低声回答道:“全都交代好了,就等你了。”
“那就好。”
李二点头沉声道:“走,速战速决!”
话音落罢。 李二朝着身旁众人低声交代几句。 随即七八十精壮年轻人随着李二与张五,缓缓脱离了灾民大军。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股势力彻底合兵一处,共计一百五六十人缓缓朝着不远处一大型灾民聚集地走去。 此时那灾民聚集地内,除了一些实在走不动道的老弱病残外。 仅剩下一百五六十个精壮年轻人。 其中大半分布在聚集地中心处的一座大帐篷旁。 李二深深地望向那座帐篷,眼神中的贪婪之色几乎快要溢出! “弟兄们!成败在此一举了!成了!咱们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如果败了!咱们这些人都会死!”
李二沉声低喝道。 此言一出,身周众人无不面露贪婪。 行至八十步时。 不出意料,众人被两名精壮年轻人拦了下来。 更有两名精壮年轻人眼见情况不对,疯狂朝着中心帐篷奔去。 “李二爷、张五爷,不去打粥带这么多年来这儿作甚?”
一精壮年轻人厉声质问道。 “来这儿作甚?来这儿除了孝敬大掌柜,还能作甚?”
李二咧嘴笑道。 随即边将手伸入怀中,边开口说道:“清晨打完粥后,从一逃难的东家手里换了几块金饼。”
“金饼?”
精壮年轻人面露不屑,这种东西他早就见得多了。 身为大掌柜的嫡系,他什么时候缺过这玩意? 再说了,李二这般出了名的吝啬鬼,能孝敬什么好金饼? 须知如同薄纸般的金饼,也叫金饼。 “是啊是啊,大金饼。”
李二憨笑着补充道。 话音刚落,整个人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地朝着其中一个精壮年轻人冲去。 与此同时,伸入怀中的手已然掏出。 只不过,那手中拿着的并非是什么金饼。 而是一把布满了铜锈的青铜匕首。 “噗呲!”
错不及防之下,那精壮年轻人直接被李二一刀通了个透心凉。 一击毙命过后,李二面色涨红地大声咆哮道:“给我冲!先杀大掌柜!”
话音落罢,李二来不及追杀另一个被吓破胆疯狂逃窜的精壮年轻人。 大踏步朝着中心帐篷冲去。 其身后,一百五十余年轻人瞬间热血上涌。 大吼大叫地跟在李二身后朝着前方冲去。 一时间,此处大型灾民聚集地内,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 那大掌柜收到消息后急忙组织人手应对。 可惜,一方气势如虹,一方错不及防。 高下自然立判。 大掌柜站在帐篷边缘,面色惨白地望着节节后退的手下。 心中不由得暗暗着急。 天知道李二等人是如何知道消息的。 眼看着手下彻底抵挡不住了。 大掌柜深吸一口气,大声怒吼道:“无论是谁的人!只要能杀了李二和张五!老子立刻赏给他黄金一百两!!!”
“听好了!是黄金一百两!不是白银!”
此言一出,交战双方不由得集体愣住。 黄金一百两,这是什么概念? 哪怕去江南等富裕的地方,都足够买上一套三进的院子。 只要不赌、不做生意,足可以娶上十几个小妾,大鱼大肉过一辈子了。 刹那间,无数双赤红的目光深深地看向李二与张五二人。 李二后背一凉,厉声大叫道:“别听他的!杀了他一样也可以拿到这么多钱!”
“放屁!”
大掌柜大骂一声。 随即厉声大叫道:“杀了我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分?一个人又能分多少?”
“恐怕到最后别说一百两黄金了!就连十两银子都够呛!”
“十两银子够干什么的?啊?够干什么的?”
此言一出,无论敌我,上百道目光再度齐刷刷地看向李二与张五。 更有甚者,呼吸已然粗重。 李二心中暗道不好。 随即再度大声怒吼道:“别听他的!他就是个骗子!就算真杀了我们两个!他也不会给你们一枚铜板!”
“放屁!”
大掌柜大吼一声,迅速从怀中掏出大半金银首饰,朝着前方猛地丢去! 边丢边大声怒吼道:“这些就算是提前给你们的利息!杀了他们两个!一颗人头一百两金子!老子说到做到!”
刹那间,双方近三百人!一大半朝着地上的金银首饰猛扑过去。 另一小半人,则疯狂地朝着李二与张五冲去。 相比地上那些零碎的金银首饰,这一部分人的野心更大。 与一百两金子相比,那区区零碎的金银首饰又算的了什么? “怎么办?!”
眼看着数十号精壮年轻人朝着自己二人猛扑过来,张五不由得脸色煞白地怒吼道。 怎料。 话音尚未落地。 李二便先一步撒丫子跑了...... 张五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二快速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那帐篷里的运筹帷幄,帐篷里的豪言壮语,这一刻看起来竟是那么的可笑。 “砰!”的一声巨响。 一个成人手臂大小的木头直接在张五脑袋上炸裂开来。 张五艰难地转身,待看清身后之人时,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柱......柱子.......”张五望着身后那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艰难吐口一句。 随即瞳光涣散重重地倒了下去。 那被称呼为柱子的年轻人面露狂喜,抓起张五的胳膊疯狂地朝着大掌柜奔去。 边跑边大声叫嚷道:“大掌柜,张五......张五被我给杀了!”
“好!”
大掌柜大喝一声,当即冲着紧随柱子冲来的年轻人大声吼道:“张五死了!还有李二!抓住李二同样赏金百两!”
话音落罢。 本就因赏钱而疯狂的年轻人瞬间更加疯狂了。 一时间,无论是蹲下身子捡钱的年轻人还是本就在追的年轻人。 无不疯狂迈动自己的脚步,朝着李二逃走的方向狂奔而去。 刹那间,当真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气势。 不远处。 李二扭头一看,双腿不由得迈动的更快了。 心中更是连连怒骂道:“该死!真该死!一群直娘贼的小畜生!最好别让老子活下来!老子若是活下来了!你们统统都要死!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