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三十年四月十五。 宜动土、祭祀、祈福。 封王圣旨下达后不久,礼部与钦天监便联合议定了良辰吉日。 上奏圣前,正德帝允之。 朝堂再度传示天下,至此册封大典的日子正式定了下来。 ...... ...... 正德三十年四月十五日。 寅时。 距离天亮仍有一两个时辰之久。 京兆府内宅内。 许奕端坐于房舍正中太师椅上,微闭着双眼。 任由两名貌美宫女以巧手拨弄着自己头发。 房舍外,赵守、吕在中、张开源等人满脸笑意地看着房舍内的许奕。 这一日,他们等了太久太久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许奕满头乌发在两名貌美宫女的巧手之下被打理的一丝不苟起来。 待头发盘好后。 一名宫女掀开一旁桌案上蒙着红色丝绸的紫檀木托盘。 随着红色丝绸缓缓掀开,一顶冠冕显露于众人眼前。 那冠冕顶部綖板前圆后方,象征着天圆地方。 綖板涂黑漆以示庄重,板前后系垂旒,以示不视非、不视邪,是非分明。 宫女无比恭敬地将那九旒冕双手捧起,缓缓戴于许奕头顶。 九旒冕落下的那一刻,许奕缓缓睁开了双眼。 九道旒珠自然垂落于许奕眼前,每一道旒珠皆有各色玉石九颗。 不待许奕开口。 宫女便后退半步躬身行礼后柔声道:“烦请殿下起身更衣。”
许奕微微点头,随即缓缓起身展开双臂。 待一切就绪后,两名貌美宫女缓缓后退。 数名手持冕服的貌美女子轻盈踏步而来。 一刻钟后。 许奕缓缓放下双臂,迈步走出了房舍。 方一走出房舍。 赵守等人便急忙拱手行礼,大声道:“吾等拜见燕王殿下。”
此时的许奕身着墨玉色青龙冕服,头顶黑漆红底九旒冕。 再加上其赈灾期间指挥数十万灾民所养成的威严。 单单是于门口处一站,便使人忍不住拱手相拜。 许奕看向大拜的赵守、张开源、吕文苏等人以及微微拱手相拜的吕在中,笑道:“诸位折煞某了。”
吕在中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轻笑道:“时候不早了,快去吧。”
许奕点了点头,随即迈步走出了内宅。 方行至前衙大堂外的月台处时。 便见那月台上方整齐地排列着数十位京兆府官吏。 月台下方更是站立着数不清的衙役。 许奕方一出现。 台上台下数百人瞬间齐刷刷地拱手大拜道:“吾等拜见燕王殿下。”
“免礼。”
许奕面色如常,平静吩咐一声后。 缓缓穿过满是激动神色的京兆府官吏。 其方一行至京兆府正门处。 便不可避免地微微一顿。 无他。 此时的京兆府门前,除了百名身着明光甲的明光甲士外,便全是身着各色衣衫的百姓。 文人雅士有之、贩夫走卒亦有之。 他们虽然无法深入皇宫亲眼见证他们‘京兆尹’的册封大典。 但他们却可以连夜守在京兆府门外,恭送他们的‘京兆尹’去参加那二十余载未曾有过的封王大典。 “吾等拜见燕王殿下!”
“吾等拜见京兆尹大人!”
那整齐划一的声音,犹如排列过无数次一般。 许奕方一走出京兆府正门,那声音便直震云霄,且久久未曾停息。 许奕面色一正,微微拱手朝着京兆府门前那数不清的百姓拜了两拜。 两拜过后,许奕在明光甲士的引领下走进了一偌大的马车。 百名明光甲士身骑骏马,护送着马车缓缓朝着皇宫走去。 一路上,拜见燕王殿下的声音不绝于耳。 使得无数同样行走在官道上的官吏们无不侧目。 更有甚者,额头直接冒出黄豆大小的冷汗。 直到这一刻,部分官吏们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意识到许奕在长安城内的名望究竟有多高。 与此同时更是理解了此番册封大典为何会举办的如此急促。 当旭日初升之际。 许奕乘坐马车在一众明光甲士的护送下,直接进入了皇宫。 与此同时。 正德帝于谨身殿更衣,身着十二旒十二章天子冕服。 太子许雍于太和门更衣,身着九旒九章太子麒麟冕服。 ...... ...... 辰时。 初升的旭日照射着紫金香炉内点燃的青烟,袅袅青烟缓缓升起,笼罩着高大巍峨的金銮殿。 使其宛如九天宫阙一般。 殿内大案之上,摆放着一个雕刻有青龙图案的精美红漆檀木宝匣。 宝匣内方五寸二分,厚一寸五分。 宝匣外雕刻有四个醒目篆文--燕王之宝。 殿外,文武百官、宗室宗亲依序排列整齐。 时间方来到辰时。 礼部尚书便手持白玉板缓缓行至百官左侧。 “鸣鞭,司辰报时!”
礼部尚书手持白玉板朗声道。 话音方落。 “啪”的一声巨响自金銮殿外炸响。 随着一道巨大的鞭响传出,皇家乐队瞬间奏起庄严肃穆的乐符。 乐起! 八名引礼官引导着身着九旒九章太子麒麟冕服的许雍,以及身着九旒九章亲王青龙冕服的许奕。 缓缓自东门而入,于金銮殿外百官身前止步。 与此同时,正德帝亦在引礼官的随同下,自紫宸殿移驾金銮殿。 待正德帝端坐于金銮殿龙椅之际。 乐声止。 “入殿!”
礼部尚书面朝金銮殿内深深一拜,随即转身面朝众人再度朗声道。 话音方落,乐声再起。 太子许雍在引礼官的引导下,由金銮殿丹壁东阶上殿,于金銮殿东门入殿。 最终侍立于正德帝东侧。 燕王许奕则在引礼官的引导下,同样自丹壁东阶上殿,来到丹墀前后拜位侍立。 文武百官以及宗室宗亲们,则依旧照常入殿。 独独留下礼部一众官员与许奕独留殿外。 庄严肃穆的乐声中,礼部官员在礼部尚书的带领下手捧宝册由丹壁西阶上殿,同样止步于丹墀内拜位侍立。 待一切就绪后,乐声止。 乐声方止,礼部左侍郎于丹墀中路赞唱道:“班齐!”
礼部尚书则于丹墀上赞唱道:“鞠躬!”
鞠躬二字方出,乐声便再起。 与先前的庄严肃穆相比,此刻的乐声充满了恢弘大气。 许奕于恢弘大气的乐声中正身弯腰行礼。 礼成,乐声止。 金銮殿内。 正德帝端坐于龙椅之上。 声音平静道:“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
“今,朕之六子既长,宜有爵封!”
话音落罢,礼部承制官双膝下跪,无比恭敬地双手接过詹竹递来的御制。 接过御制后,承制官缓缓起身,转身自大殿中门走出。 “有制!”
承制官立身于大殿中门外,朗声赞唱道。 话音方落,礼部尚书面朝许奕朗声道:“跪!”
许奕正了正冕服,随即双膝下跪朗声道:“接制!”
“封皇子许奕为燕王!”
承制官打开御制朗声道。 那御制虽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却是整个流程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许奕托举双手接过御制朗声道:“奕,接制!”
待其接过御制后,随即将其转交给身旁的礼部官员,由其代收。 无他,依照前两日礼部官员登门相受礼仪时所言,今日跪拜次数绝对不在少数。 待礼部官员接过御制后,礼部尚书朗声道:“燕王,俯伏,兴!”
许奕心中无奈,只好由正跪的姿势转为俯身、叩拜,随即再度恢复成正跪的姿势。 随即承制官转身返回金銮殿:“奏!传制毕!”
正德帝微微点头道:“燕王平身,入殿受册宝。”
话音落罢,恢弘大气的乐声再起。 许奕与一众礼部官员自大殿东西二门入殿。 许奕缓缓越过一众文武百官与宗室宗亲,最终止步于龙椅之下的拜位。 待许奕躬身行礼后,乐声再度停止。 与此同时,手持册宝的礼部尚书行至百官左侧,面朝许奕朗声道:“燕王,跪,受册宝!”
许奕无奈,只好再度双膝下跪朗声道:“燕王奕,接册宝。”
待礼仪毕。 礼部尚书缓缓打开册宝,朗声宣读道:“昔君天下者,禄及有德贵子必王,此人事而。”
“然居位受富国于一方,尤简在帝心。”
“第六子奕,今命尔为燕王,分茅胙土。”
“朕承祖宗之大业,开日月之光辉,志在奉天地、享神祇,张皇师旅,伐罪救民。”
“今尔固其国者,当敬天地在心,不可逾礼。”
“以祀其宗社山川,依时享之。”
“谨兵卫,恤下民,必尽其道于戏。”
“勤民奉天,藩辅帝室,允执厥中,则永膺多福,体朕训言,尚其慎之!”
读册完毕,礼部尚书郑重地将册宝交给文官之首的上官鹿。 上官鹿将白玉板插入腰间,躬身接册。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竖起代表着祖宗家法的玉圭。 上官鹿手捧金册行至许奕身旁。 双膝下跪,将手中金册授于许奕。 许奕接过上官鹿手中的金册,随即在礼部尚书一声‘俯伏,兴。’的声音中。 面朝代表着祖宗家法的玉圭行大拜之礼。 与此同时,许雍手持上书燕王之宝的红漆檀木宝匣行至许奕左侧。 待许奕向玉圭三拜之后,郑重地将宝匣转交给许奕。 许奕直起腰背,郑重接过宝匣后,余光中见许雍眼神中闪过一抹轻松之色,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 “复位。”
礼部尚书的声音再度传来。 待上官鹿与许雍复位后。 礼部尚书再度朗声道:“燕王四拜。”
话音落罢,许奕起身将金册与金宝递给身后内侍官。 再度正了正冕服后。 神情肃穆地朝着四方天地行跪拜之礼。 四拜过后,礼部尚书朗声道:“礼毕!”
至此!册封大典正式落下了帷幕。 自今日起,许奕便是那名正言顺的燕王! 待正德帝起身离去后,文武百官、宗室宗亲亦缓缓退出了金銮殿。 当许奕手持金册与金宝走出金銮殿时,金銮殿外早已烈阳高挂。 这场册封大典看似时间很短,实则却整整进行了数个时辰。 这还是建立在后宫无主的情况下。 若是后宫有主,这场册封大典恐怕将会持续到午后。 “六弟,恭喜恭喜。”
许奕方一走出金銮殿,许雍便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原本正欲离去的文武官员们无不默默放缓了脚步。 烈阳下,金銮殿外。 身着九旒九章太子麒麟冕服的许雍与身着九旒九章亲王青龙冕服的许奕再度迎面而站。 闻得许雍话语后。 许奕同样轻笑道:“多谢皇兄‘照拂’。”
此言一出,许雍脸上瞬间闪过一抹错愕。 其内心深处,总感觉许奕此言并非寒暄,而是在嘲讽。 偏偏其还没有证据。 但太子终究是太子。 仅仅两三息的时间,许雍便恢复了如常,同样笑道:“这本就是孤身为兄长的职责所在,六弟无需道谢。”
许奕深深地看了一眼许雍,随即笑道:“皇兄此言差矣。”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许雍岔开话题道:“六弟得封‘燕王爵’这是好事,待改日六弟得空,定要来孤的太子府好生畅饮才是。”
许奕微微拱手道:“皇兄放心,改日若是得空,奕定当上门拜访,与皇兄一醉方休。”
二人上演一副兄友弟恭后,便各自散去。 渐渐地,金銮殿外再无官员身影。 许奕与一众官吏于宫门前略作寒暄后,便乘坐赵守驾驭的马车朝着京兆府所在缓缓行去。 车厢内。 许奕斜靠在软塌之上,面无表情地打开那红漆檀木宝匣。 随即宝匣打开,一方印章瞬间浮现在许奕眼前。 印章的底部雕刻着与匣身同样的四个大字--燕王之宝。 许奕拿起燕王之宝,于手中缓缓摩擦。 自去年冬至起,至今年四月中旬。 他足足用了近半年的时间谋划与布局。 期间付出了多少无需再提。 好在,最终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阳光下,车轮缓缓转动着,京兆府的马车目标极其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车厢内的人儿,手中把玩着一方印章,渐渐地走了神。 “天不生无用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
“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
“雪崖寒梅头不低,卧薪尝胆待佳期。”
“终有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