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许。 丝丝暖意穿过长春殿寝殿窗台。 洒照于寝殿床榻之上。 平白地为那互相依偎的人儿再度增添了些许暖意。 王秋瑾斜靠于许奕怀中。 嘴角微微上扬,面带幸福地呼吸着许奕衣衫间那独特的皂角香。 不知过了多久。 王秋瑾缓缓自许奕怀中起身。 “夫君。”
王秋瑾面色微微一正,眉眼间满是柔情地缓缓开口道。 “我在。”
许奕缓缓低头,伸手握住王秋瑾那柔夷小手。 “妾身现如今有了身孕。”
王秋瑾微微低头,面色微红道:“短时间内怕是无法服侍夫君了。”
话音落罢。 王秋瑾面色微微一顿,随即继续低声说道:“且夫君与妾身成亲已然五月有余,至今尚未收过一房通房丫鬟。”
“更从未有过纳妾之意。”
“夫君此举与礼不合。”
“妾身斗胆为夫君挑选了几家良家女子,不知夫君满意与否?”
不待许奕开口。 王秋瑾便缓缓起身,自床榻深处、被褥之下取出数张宣纸。 “夫君请看。”
王秋瑾手持宣纸,再度行至许奕怀中。 并依偎于许奕怀中缓缓展开手中那折叠妥当的数张宣纸。 “此女名为孙绍兰。”
“乃孙郡守兄长小女,年方二八,姿色不俗。”
“那孙郡守兄长名为孙道同,并无官职在身。”
“其名下共有三个商号,于上谷郡商贾中,数名列前茅之辈。”
“但其终究是商贾之身。”
“故,妾身以为,若夫君满意,可纳孙绍兰为夫人,而不可纳为侧妃。”
王秋瑾伸出柔夷小手,轻轻指了指画像中那相貌绝美的女子,缓缓分析道。 依大周祖训。 亲王,一正两侧三夫人。 郡王,一正一侧两夫人。 其中,无论亲王也好还是郡王也罢,其正妃皆需皇帝下旨赐婚并册封。 而侧妃,则只需亲王递交迎娶文书至宗正寺即可。 至于夫人,则只需亲王昭告封地百姓与官吏即可。 至于那位于夫人之下的妾室,大周祖训中并无数量限制,亦无其他要求。 同理,位于夫人之下的妾室,也毫无名分可言。 许奕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面色平静道:“美则美矣,实无大用。”
无论是自礼法而言,还是自稳固势力而言,亦或者为了维护王秋瑾的名声而言。 纳妾一事,对于许奕而言,自然是避无可避。 既然避无可避,那又何必虚伪至极地先‘百般推辞’最后又‘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也正因此。 自王秋瑾开诚布公地谈论其‘纳妾’一事后。 许奕第一时间便摆正了自己的姿态,满是严肃地对王秋瑾所选之人进行综合考虑。 对于许奕而言,所谓的‘纳妾’,只不过是一场‘联姻。’ 而‘联姻’只不过是手段。 其最终目的无外乎巩固自身势力,亦或者壮大自身势力。 如那孙绍兰。 上谷郡郡守孙道华兄长家的小女儿。 其姿色虽属上上之等,但其能为许奕提供的助力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为了美色、为了一己私欲。 去浪费一个‘夫人’名分。 此等暴殄天物之举,许奕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 ...... 长春殿寝宫内。 依偎于许奕怀中的王秋瑾。 在闻得‘美则美矣,实无大用’八个大字后。 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了一两分。 “咳咳。”
王秋瑾轻咳两声,随即将那位于最上方的画像轻轻抽离。 露出位于孙绍兰画像下方的另一幅女子画像。 随即如数家珍般地将那女子所有情况一一道出。 显然。 昨日许奕率众礼送佛骨舍利之际。 王秋瑾于后宫之中并未闲着。 然。 位于前方的数张女子画像,要么身份地位差距过于悬殊,对许奕形不成有效助力。 要么其背后的家族已然于昨日礼送佛骨舍利之后的宴会上,被许奕拉入了必除之的‘死亡名单’中。 片刻后。 在经历了一连串的否决后。 王秋瑾手中的画像仅仅只剩下三幅。 “唉。”
王秋瑾微微叹息一声,随即佯装有气无力道:“若是早知道夫君这般挑剔,昨日妾身便不大费苦心地一一作画了。”
显然,那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女子画像,正是出自于王秋瑾之手。 “你呀你。”
许奕闻言满是宠溺地捏了捏王秋瑾白哲的脸蛋。 “咳咳。”
王秋瑾轻咳两声,随即佯装不满道:“夫君,说正事呢,莫闹。”
许奕再度捏了捏王秋瑾白哲的脸蛋,轻笑道:“好好好,听你的不闹。”
“哼~”王秋瑾小女儿般地轻哼一声。 显然那一连串的否定,使得王秋瑾心情莫名大好。 玩闹一番后。 王秋瑾定了定神,随即将手中仅剩的最后三幅画像一一展开。 “此女名为朱婉宁,方及笄之年。”
“其自身姿色与才慧皆属上上之等。”
“其父为朱家当代家主朱广礼,现于云中任郡守一职。”
“其母为涿郡孟家家主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其兄为夫君麾下特使。”
“妾身以为,若夫君满意,此女或可为侧妃。”
话音落罢。 王秋瑾缓缓伸手指向朱婉宁画像旁的另一幅女子画像。 “此女名为梵文倩,同样方及笄之年。”
“其自身才华与容貌,与朱婉宁不分上下。”
“其父为樊家当代家主,其兄为翰林院正六品侍读,其叔父为通政司正五品左参议。”
“此女与朱婉宁向来形影不离,若夫君满意,可一并收之。”
“且昨日妾身曾察觉到此二女均对夫君心存爱慕之意。”
王秋瑾缓缓抬头,目光清澈地望向许奕。 对于王秋瑾而言,许奕纳妾注定是一必然之事。 无论自何种角度考虑,皆是如此。 一开始王秋瑾心中也曾担忧、害怕。 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的话本小说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若非如此,王秋瑾昨夜便不会那般反常。 但好在。 好在许奕并未让她失望。 不。 准确的说。 应该是许奕从未让她失望过。 “夫君对此二女可还满意?”
王秋瑾定了定神,目光清澈如水般望向许奕,缓缓开口问道。 许奕眉头微皱地看了一眼王秋瑾手中的三幅画像。 闻言后缓缓伸手指向最后一幅画像开口问道:“此女是何背景?”
王秋瑾闻言顺着许奕手指的方向看去。 匆匆一瞥后缓缓开口介绍道:“此女名为曲雨桐,也是方及笄之年。”
“其父为渔阳郡第一世家,曲家当代家主曲瑞安。”
“其母为广阳郡刘家嫡女。”
“......” “......” 片刻后。 王秋瑾缓缓顿住话头。 待见许奕眉头紧皱,俨然一副沉思模样后。 王秋瑾当即不再言语,轻轻依偎于许奕怀中。 许奕双手不自觉地将王秋瑾拥的更紧了几分。 与此同时,脑海中则不断地分析着利与弊。 ‘朱家朱婉宁。’ ‘曲家曲雨桐。’ ‘梵家梵文倩。’ 暂且抛开上谷郡第二大世家梵家的嫡女梵文倩不提。 余者二人。 一人为上谷郡第一大世家朱家嫡女。 一人为渔阳郡第一大世家曲家嫡女。 此二人无论是家族地位也好,亦或者家族背景也罢,皆在伯仲之间。 无论许奕迎娶此二人中的哪一位,都将会极大地稳固自身势力亦或者壮大自身势力。 若两者皆娶。 虽短时间内可最大限度地壮大自身实力。 但对于未来而言,则百害而无一利。 无他。 此等人家最是讲究门当会对,最是讲究名分! 以许奕现如今的实力,若仅仅只给其一个‘夫人’名分,便欲将其迎娶回家。 此举无异于一种羞辱。 其背后家族虽明面上不敢多言什么,但却难保背地里不会行那阳奉阴违之举。 而若两者皆给侧妃名分。 虽断绝了日后阳奉阴违之祸。 但却也断绝了许奕未来的联姻之路。 ...... ...... 长春殿寝殿内。 许奕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随即伸手缓缓指向朱婉宁的画像。 平静道:“朱家之女,可为侧妃。”
王秋瑾闻言微微点头,随即缓缓开口问道:“夫君此番只纳一侧妃吗?”
许奕轻笑着捏了捏王秋瑾白哲的脸蛋。 随即缓缓开口解释道:“一侧妃便已然足够,多者非但无益,日后反而还会深受其害。”
其之所以兜兜转转最终定下纳朱婉宁为侧妃。 其根本目的无外乎稳固自身基本盘。 上谷郡、渔阳郡虽同属燕地,同属许奕封地。 但凡事皆有远近。 封地自然也不例外。 上谷郡为王府所在之地,王大营、炼铁工坊、锻造工坊、玻璃工坊等一系列基础设施皆在上谷郡境内。 故而,上谷郡的重要程度,相较渔阳郡胜出不止两三成。 而朱家作为上谷郡第一大世家,其所能提供的助力在一定程度上则要远超与渔阳郡曲家数成之多。 除此之外。 朱家早在许奕方至燕地之际,便明确地行了站队之举。 且双方之间,这些时日以来屡屡精诚合作。 反观渔阳郡曲家。 其虽于昨日礼送佛骨舍利后表露出了站队倾向。 但也仅仅只是倾向罢了。 此后会如何,还需许奕自身前去拉拢。 两者相比,自然高下立判。 王秋瑾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轻笑道:“既如此,那妾身即日便替夫君着手此事。”
许奕闻言面色微微一顿。 拥着王秋瑾的双臂不由得默默收紧了几分。 数息后。 许奕低下头于王秋瑾耳旁柔声道:“委屈你了。”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
王秋瑾眼睑缓缓抬起,露出其内清澈如水的双眸柔声道:“妾身知夫君心意,这已然令妾身格外心满意足了。”
...... ...... 辰时过半。 沮阳城南,朱家祖宅。 一身雪白儒衫的朱宗廷缓缓穿过一栋栋古朴的建筑。 跨过一座座精美的别院。 最终于‘青枫院’正门前顿住脚步。 “奴婢拜见大少爷。”
朱宗廷方一顿住脚步,值守于青枫院正门前的两名丫鬟便急匆匆地自正门而出,躬身行礼道。 朱宗廷微微点头,随即看向二人开口问道:“婉宁呢?在院内还是去藏书阁了?”
“回大少爷。”
一丫鬟闻言急忙再度躬身行礼道:“大小姐尚未出院。”
朱宗廷闻言微微点头,随即缓缓开口道:“通传一声,就说本少爷有要事寻婉宁,请其至后花园凉微亭一见。”
“是。”
青枫院丫鬟闻言再度躬身行礼,随即缓缓起身朝着青枫院内走去。 片刻后。 “兄长寻小妹有何要事?”
朱婉宁迈着极其不符合她这一年龄的端庄步伐缓缓行至朱家后花园凉微亭内。 “坐。”
端坐于凉亭内正忙碌着摆弄茶具的朱宗廷微微抬头,随即轻声吩咐道。 待朱婉宁于凉亭内缓缓入座后。 朱宗廷缓缓倒入一杯茶水,随即将茶盏轻轻推向朱婉宁。 “昨日于王府后宫中与王妃相处如何?”
朱宗廷缓缓开口询问道。 朱婉宁伸出的手掌微微一顿。 随即缓缓握住面前的茶盏,轻声回答道:“王妃平易近人,与小妹等一众权贵女眷,相处的自然极为和睦。”
朱宗廷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随即面色如常地望向身前的朱婉宁。 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道:“昨日那般多的妙龄女子相至,王妃可有为王爷纳妾之意?”
朱婉宁闻言面色微微一顿。 沉吟十余息后,方才缓缓开口回答道:“王妃当有纳妾之意。”
“昨日在王府长春殿时,王妃曾让我等蒙面之人,褪去面上纱巾。”
“此后闲聊中,更是多次不着痕迹地打量过我等容颜。”
话音落罢。 朱宗廷眉头不由得再度微微一皱。 单单自朱婉宁的讲述中,其并未察觉到明显的‘纳妾’之意。 朱宗廷沉吟数息。随即再度开口问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吗?”
朱婉宁举起手中杯盏,轻饮一口茶水后缓缓开口回答道:“当然不仅于此。”
“此后的闲聊中,王妃曾多次旁敲侧击过在场女眷的家族背景。”
“以及我等是否及笄等诸多问题。”
“想来,王妃怕是早已有了为王爷纳妾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