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许奕自问心首领手中接过密信。 随即毫无顾忌地拆开印封将其取出。 随着信件缓缓展开。 一行行前言不搭后语的简洁文字瞬间跃入许奕耳中。 见此。 许奕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随即自书案一侧摆放整齐的文书中抽出数张上盖鲜红手印的宣纸。 此宣纸出自于琅琊王氏王平之手。 其内所载不是他物,赫然正是琅琊王氏嫡脉子弟间书信往来时所用的密语。 许奕略作定神随即倒水入砚。 细细研磨一番后遂铺纸提笔对照着言行逼供得来的密语一一翻译着密信内容。 不多时。 一封崭新的密信赫然浮现于许奕眼中。 “今日的猎杀如何了?”
许奕凝视密信片刻之久,随即抬头看向身前问心首领。 “回主人。”
“今日王、谢两家共出动死士一百三十七人。”
“现尸首皆存放于城北义庄。”
问心首领神情一正,随即快速拱手回答道。 闻听此言。 许奕不由得点了点头,随即眼睑低垂脑海中快速地思索起接下来的行动。 “传令辛思玄、屈宝田。”
“今夜暗调十伯士卒。”
“于今夜子时对城外王、谢两家死士行清剿之举。”
“此战,务必斩草除根。”
许奕沉吟片刻,随即沉声下令道。 “遵令。”
问心首领闻言微微一愣,以往此类事情大半皆是由问心百卫处理。 余者则由赤血卫处理。 其虽略感不解,但仍快速拱手领命。 “暗令沮阳城全部赤血卫。”
“自收到暗令起即刻全副武装,静待调令。”
许奕再度沉声下令道。 “遵令!”
问心首领快速领命道。 话音落罢。 问心首领快速告退离去。 待问心首领身影彻底消失于承运殿偏殿书房后。 许奕面无表情地收起书案上的密信等物。 随即再度拿起一旁‘十论’精心品读。 于其而言。 自收到问心首领带来王平发往京城的密信那一刻起。 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的诸多繁琐之事,已然可以彻彻底底地画上一个完美句号。 此番燕地大灾,许奕固然需大量外地世家运粮入燕。 但其所需的世家绝非如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这般存有诸多变数,且极其容易脱离掌控的世家大族。 若有,则必摧之。 上谷郡王家、渔阳郡谢家如此。 琅琊王氏、陈郡谢氏亦是如此。 至于与琅琊王氏、陈郡谢氏斗财力? 身为主场作战的许奕从未有过如此低能的想法。 归根结底。 此处乃是燕地,于燕地内他便是当之无愧的王。 一位真正的王,又岂会行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所谓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 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 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 便莫过于此。 ...... ...... 亥时近半。 月黑风高。 一辆上无丝毫标志的马车于浓浓夜色中缓缓停靠于沮阳城北护城河外。 “奉郡守之命。”
“特来迎诸位入城。”
护城河吊桥旁,一身着甲胄的中年将领高举火把细细打量马车数眼。 随即让开道路抱拳行礼道。 “有劳了。”
驱车车夫神色漠然地自怀中掏出一枚十两官银将其抛予中年将领。 随即轻扬马鞭,不徐不疾地朝着北城门行去。 马车车厢内。 全览方才一幕的渔阳曲家二公子曲重云不由得眉头轻挑。 “待明日与孙郡守相见时。”
“还望谢家主多多美言。”
曲重云略作定神,随即满脸恭敬地拱手行礼道。 其此番自渔阳郡至上谷郡主要目的便是代曲家与孙道华交好。 以图能够在不久的将来更为顺利地吞并朱、梵两家产业。 而这亦是谢丰说服曲瑞安联手制造混乱的承诺之一。 “二公子放心。”
“谢某定然会为二公子多多美言。”
谢丰轻笑着于二公子三字上稍稍加重了些许力道。 其之所以深夜方入沮阳城。 一来是为了避免被燕王府之人察觉。 二来则是为了向曲重云显露一番自身实力。 进而更好的开展接下来的计划。 至于将朱、梵两家的一切全部拱手送人? 谢丰,乃至于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皆从未有过这一打算。 “谢家主见外了。”
“无人时唤我重云即可。”
马车车厢内,闻得谢丰言外之意的曲重云当即心领神会地轻笑道。 ...... ...... 两刻钟后。 马车于沮阳城北兜兜转转,最终径直地驶入一座偏僻小院内。 待将曲重云及其仆从安置妥当后。 谢丰径直地朝着后院行去。 当其抵达后院书房时。 不远处的书房内一片灯火通明。 谢丰略作定神,随即径直地朝着书房行去。 其方抵达书房门前。 紧闭的书房门便被人自内拉开。 “进来坐。”
王平拉开房门招呼一声,随即转身朝着书房深处行去。 “我不在的这几日里发生了何事?”
“怎地面色这般难看?”
谢丰微微一愣,随即紧锁着眉头问道。 “进来再说吧。”
王平于书房太师椅上缓缓落座,随即有气无力地开口说道。 “好。”
谢丰略作定神,随即跨门而入。 不多时。 一张老旧书案前,王、谢两人再度相对而坐。 “渔阳城一行可还顺遂?”
待谢丰彻底略作后,王平有气无力地开口问道。 “曲瑞安已然答应下来。”
“此番更是令其二子与我同行。”
“我不在的这几日,沮阳城发生了何事?”
谢丰匆匆回答数句,随即再度追问道。 “昨日共有五十七名死士彻底断了音讯。”
“其中两人已确定被生擒。”
“此外。”
“今日共有一百三十七名暗卫外出。”
“至今仍无一人折返,大抵全折了。”
王平有气无力地叹息一声,随即缓缓道出。 “燕王府的人做的?”
谢丰闻言眉头瞬间紧锁,虽问,但其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 其话音方落,王平便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被抓两人中,一人名为王利。”
“今日午时许,燕王府的人亲自将其押解至了郡衙。”
“据孙道华言,王利满嘴牙齿皆被人硬生生地拔出。”
“此外。”
“据孙道华言。”
“那负责押解王利的燕王府百户不经意间透漏出一消息。”
“此消息即燕王府已然掌握了确凿证据。”
“不日便会将另一被擒死士押解至京城。”
王平面色极其难看地开口说道。 至于宋虎、宋广喜叔侄二人向燕王府献上对匈五论之事。 与此事相比,已然无足轻重。 话音落罢。 后院书房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谢丰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令人看不清其此刻神色。 亦无法令人猜测出其此刻所思所想。 不知过了多久。 谢丰艰难地抬起头来。 面色同样难看道:“此事已非你我可解。”
“依我之见,当尽快上报。”
“好令家族与那位早做准备。”
此言一出。王平脸色瞬间愈发难看。 “现在上报,你我至多脱一层皮。”
“若是等人到了京城,你我还未上报,届时你我恐将死无葬身之地。”
眼见王平犹豫不决,谢丰不由得沉声言明利弊。 “唉。”
“现如今看来只能如此了。”
闻听此言,王平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 至于截杀? 换位思考下。 若其二人为许奕,定会按照大周律遣五百精锐士卒严加看守。 更逞论许奕本人? 其二人手中虽仍有三百余死士。 但奈何死士终究只是死士。 暗杀、刺探敌情等诸事,死士自是不在话下。 可若指望死士去与训练有素,武备精良的精锐士卒相抗衡。 此举与送死又有何异? 小院书房内。 眼见王平点头。 谢丰心中不由得大松一口气。 “此事并非毫无回转余地。”
谢丰略作定神,随即低声开口说道。 “如何回转?”
“总不能以卵击石,命人截杀吧?”
王平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着连连摇头。 “无需这般冒险。”
“你我只需将此事上报。”
“其余的便不是你我所需关心之事了。”
“你我现如今最需做的,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燕地彻底搅乱。”
“以图将功赎罪!”
谢丰沉声开口说道,神情间满是狠厉之色。 “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燕地彻底搅乱?”
“现如今燕王府已然死盯城外。”
“继续遣死士行制造恐慌、逼迫燕地被动坚壁清野之计,定然已是行不通了。”
闻听此言,王平神情瞬间严肃,随即沉声问道。 “非先前之计。”
谢丰微微摇头,随即低声开口说道:“现如今孙道华、曲瑞安皆与我等身处同一战线......” ....... ....... 时近子时。 沮阳城东,燕王府邸。 一片灯火通明的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静坐数个时辰之久的许奕终是放下了手中十论。 微微侧首看了一眼一旁刻漏。 “子夜将至。”
“月黑风高夜。”
“最是杀人时。”
许奕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冰冷笑容。 话音落罢。 许奕自太师椅起身,舒展一番筋骨后。 随即将双手摆出一奇异造型放置于嘴边。 不多时。 道道暗含某种旋律的哨声自偏殿书房径直传出。 ‘咚咚咚。’ “主人。”
仅百余息之短,问心首领便已然出现于偏殿书房外。 “进。”
“是。”
得到应允后问心首领轻轻推门而入。 “传令赤血卫。”
“即刻全部赶往城北墨香茶楼。”
“届时自会有人于墨香茶楼接应你等。”
“待丑时一至,即刻行收网之举。”
“此番行动,除王平、谢丰、曲重云需留活口。”
“余者皆可就地格杀。”
“除此之外。”
“留三十问心将府外新多出来的眼线清一清。”
不待问心首领行礼,许奕当即直接了当地沉声下令道。 “遵令!”
问心首领心中一凛,随即重重抱拳行礼道。 话音落罢。 许奕自袖摆中取出一枚王令,随即将其交予问心首领。 不多时。 问心首领手持王令,快速告退而去。 待问心首领脚步声彻底消失于耳旁后。 许奕再度落座于太师椅之上,不徐不疾地自书案下取出一副棋盘。 随即再度左手持黑,右手持白,不慌不忙地再度自我博弈。 ....... ....... 子时许。 沮阳城北,墨香茶楼内。 孙道华气定神闲地端坐于一把太师椅之上。 在其身旁,除一盏昏黄灯光,一把焦香胡豆,一壶美酒外,再无他物。 许奕所言接头之人赫然正是其。 事实上。 孙道华也曾对王平许下的大理寺左少卿这一位置不止一次地心动过。 但奈何,孙道华曾不止一次地见识过许奕那堪称神鬼莫测的手段。 大理寺左少卿一职虽极其诱人。 但于其而言,再诱人之物,若无命消受。 便是那水中月,镜中花。 沮阳城北,墨香茶楼内。 就在孙道华数粒胡豆、一口美酒,好不悠闲自在之际。 紧闭的茶楼大门忽然传来数道轻盈脚步声。 ‘咚咚咚。’ 数息后,紧闭的茶楼大门被人轻轻叩响。 “门没锁。”
孙道华拍了拍手中盐粒,随即自太师椅起身。 伴随着‘咯吱’一道轻响。 问心首领等人径直地推门而入。 “东西已然备好。”
“几时开始行动?”
孙道华手持灯盏行至问心首领身前。 “回孙郡守。”
“丑时开始。”
对于孙道华出现于此地一事,问心首领毫无意外之意。 身为许奕身旁最为亲近的数人之一。 问心首领又岂会不知许奕与孙道华所做之局。 “好。”
“留一人于此地等候。”
“余者还请随老夫至后院。”
孙道华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朝着后院行去。 问心首领闻言低声交代数句,随即带人紧随其后。 不多时。 孙道华、问心首领等人一前一后地行至茶楼后院。 方一行至茶楼后院。 目之所及。 昏黄烛光下赫然摆放着数口黑漆大木箱。 而木箱中所呈之物,赫然正是那郡衙衙役所着的皂衣。 “按王爷之令,此番共准备了三百件皂衣,大小皆有。”
“现皆于此地,还请过目。”
孙道华伸手一指身前数口大箱子,随即开口说道。 “有劳孙郡守了。”
问心首领拱手行之一礼,随即微微摆手示意身后问心先行挑选皂衣。 “为王爷效命,不敢言劳。”
孙道华轻笑着拱手还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