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洛克萨妮抱住伊凡。 她感觉到了周围空间的波动。 婪桥想要越界撕开虚妄,直接从潜意识里接走伊凡,夺取对方的肉体。 “晚安,伊凡。”
洛克萨妮轻声说着,怀里的人瞬间失去意识。 她转过身,眼中没有光。 但黑烟尽头的存在却感觉到某种愤怒穿透了冤魂,任何怨灵都阻挡不住这种情绪的蔓延。 “看来你有备而来。”
婪桥已经撕开空间。 黑暗变成了流淌的水,正在淹没这片世界上本不该存在的空隙。 洛克萨妮抬起手。 她沿着额头将蓬乱的头发梳理到脑后,露出原本就精致且端庄的面庞。 年轻。 却极其有韵味。 她突然向两侧挥动手臂。 澎湃的黑雾龙卷瞬间被撕碎成徐徐的晚风,滚动的黑浪如同奔流而来的海洋,却在她手中轻松握持,甚至能够随着手指的蜷缩变成溪流,最后淌在脚下,被气浪蒸发干净…… “你做了什么?”
黑暗里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他似乎浮现出很遥远的记忆,关于某些本该逝去的存在,还有埋葬在永恒之海的历史。 “你,你挖了她的棺材?”
“谁?”
洛克萨妮微笑反问。 她没有停止施法。 这种虚无的空间,无法禁锢她的力量,反而因为没有规则,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捏碎婪桥的精神魔法。 这种事情说出去……谁又会相信呢? “你说得对,我确实做了准备,因为我根本不清楚婪桥当中究竟藏着什么。”
洛克萨妮不断撕扯着周围的黑暗。 当所有冤魂凝结成的实体开始崩溃逃散之后,原本属于潜意识的平静空间开始浮现出来。 关于伊凡隐藏在心中的一切…… 那些明媚又寂寞的记忆。 洛克萨妮继续破坏着对方留下来的侵蚀痕迹。 她要清空婪桥所做的一切。 然后她要将伊凡推到另一个位置,推到一个原本属于这个孩子的未来当中去。 黑暗在崩解。 孤魂野鬼们逃回了婪桥。 那个声音隐隐颤抖。 他开始收缩力量,把贪婪欲望全都召回来,怕被这个疯狂的女人全部撕扯干净。 “你……究竟是谁……你怎么做到的……” 他甚至开始结巴。 “婪桥守护者竟然会畏惧?真是有意思。”
洛克萨妮继续拔除侵蚀节点。 这种东西比魔法阵要复杂上万倍,但在她面前就如同清理盆栽中的杂草一样随意轻松。 婪桥开始隐退。 空间正在恢复合拢。 那个声音终于表现出了害怕。 但他却忍不住去想另一件事情:“人类阵营如果得到你这种力量,那就说明,你早就不再安于势力间的争夺,凡间的野心与你没有关系……” 洛克萨妮听见这句话,竟然也笑着点了点头。 黑暗里的人继续逃跑。 他在消失之前迫切地问道:“既然如此,你准备得如此充分,究竟是为了对付谁呢?”
洛克萨妮看着慢慢收缩的黑暗。 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忧郁,似乎在思考,最后只是耸了耸肩,随口做出解释: “我在来之前,曾经幻想过婪桥的守护者是否有线索……或者说……这里会不会出现一位旧神。”
空气在抖动,黑暗在挣扎。 对方的情绪波动非常明显,黑暗里的声音带着某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正在疯狂地撞击边界。 他抓住最后的裂缝,撑着它,保持对话。 他问:“你……你竟然想要杀死一位旧神!”
“为何不呢?”
洛克萨妮似乎很坦然,“但这条路还很遥远,我得找到祂们,才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如果没有办法,我会继续杀下去……” 她举起手,轻松将黑暗碾灭。 洛克萨妮环顾四周,只看到了遍地狼藉,还有在潜意识里迷茫的伊凡。 她将他抱起来,任由对方枕住自己的双腿。 洛克萨妮抚摸着伊凡的碎发,像是在自言自语…… 又像是在对他说: “我没有找到,所以我决定让祂们来找你,帕洛图斯比究竟藏着什么呢……伊凡,祝你被选中,然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这个世界本来就不该被约束。”
昏昏沉沉,世界颠倒。 伊凡在屠夫餐厅的储物间醒过来。 他躺在老板用来收留杂工的临时房间当中,周围生着炉火,床边还有彻底冷了的饭菜。 伊凡撑着瘸腿,冲出去,抓到正在屠宰牲畜的伙计,发疯似地询问道: “我昏迷了多久?”
“不清楚,两天,还是三天吧。”
伙计看见是伊凡,原本想要皱眉唾骂,甚至威胁这个沉默寡言的瘸子。 但伊凡现在看起来截然不同。 他眼中重新闪烁着光。 这是活人,而且是有寄托的活人才会具备的东西。 究竟是谁给了他希望呢? 伊凡记得洛克萨妮。 他在后厨发疯,跟每个见到的人确认当天发生的事情,询问那位记忆当中的女人。 头发蓬乱,眼神慵懒。 她穿着破旧古老的法袍,长靴材料是某种兽皮,脖子还挂着一枚危险且漂亮的吊坠。 她不把人类当做同类。 她甚至无法区分善恶和喜恶,只是做着自己理解的事情,不管这个世界如何看待她自己。 我行我素的女魔法师。 “她在哪儿,她去了哪里,谁能告诉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该怎样才能再次见到她!”
伊凡发疯了。 或者说,原本疯了的伊凡终于又有了精神。 店铺老板很粗暴地将他关在了房间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种孩子。 安贝拉冰港每天都有失踪的女人。 那些赌徒都以为自己一眼钟情,然后从宿醉当中醒来的时候旁边空空如也,腰包也被掏空,没有联系方式。 这种男人才会相信的誓言啊,不知道伤害了多少浪子的心。 伊凡被当作失恋的疯子处理。 他确实很像,魂不守舍,嘴里喋喋不休,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但就是带着某种荒诞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 屠夫餐厅里的所有人,包括当天的酒客…… 谁都不记得洛克萨妮这个人。 甚至连那位被骗了钱财的阔佬,还有他娇艳欲滴的女伴,都对于抢劫和闹事一点印象没有。 伊凡冷静下来之后,恳求老板复述。 对方却只记得自己拿着刀出现在前厅,吧台附近空空荡荡,客人们来来往往,地上还有残汤剩菜,桌椅被打翻了好几个…… 但这种情况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至于突然消失的强盗,或者说,某个身世神秘的女人…… 抱歉,谁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