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照耀城池里温暖的冬屋。 窗外扑腾的翅膀打碎了剪影。 肯恩躺在细绒铺好的床铺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气,仿佛置身于兽帆船的甲板。 这里被佣兵层层保护。 军队沿着遍布滑腻青苔的石砖,在建筑四边围成了一道人墙,其中既有佣兵、冒险家、往来冰港的商贩,还有单纯想要目睹肯恩真容的围观者。 卢弗的尸骸被摆在【偷渡码头】的废墟中央。 而它的头颅则被一根铁钩高高地悬挂起来,随风摇晃着发出咿呀声,可没有食腐的虫鸟敢落在上面。 肯恩比想象中昏迷的时间要久。 他习惯性透支身体,即便他意志坚韧得恐怖,也还是因为召唤兽灵附魔而被反噬在了精神上。 安贝拉冰港恢复往日繁荣,车马终于能够顺畅地进出。 劫掠者的封锁被突破,【冰髓古城】至【尖霊冰湾】的道路被彻底打通,积压许久的贸易热情被再度点燃。 车辙印被反复碾压覆盖,港口辐射向南的所有古道上,几乎没有一点积雪。 诺林骑士团驻扎在最接近城门的位置,以示绝对的尊重。 他们在战争中发挥作用有目共睹。 麦格正在替哥哥更换手腕的绷带。 朗明威则望着兽棚发呆——龙荆身上的铠甲锃亮,新打造的蹄铁和食用的草料全都是顶尖的。 他没有付过钱。 怜奈那边也是相同的情况。 她走在甲板上,抚摸着焕然一新的【蓝浪逐焰号】。 船舵的握柄都更换过木料,抬头就能看见昂贵的密帆垂落,砰地一声展开,所有水手都吹起荡漾的口哨。 “查过是谁付的钱吗?”
怜奈问。 船副搭在炮架上,压低嗓音说道: “商贩背后是罗渡歌剧院在支付报酬,全部买单,包括城池里面的重建,全都有专门的人在监督工程。”
怜奈闻言转过身,若有所思地望着城池。 她看见街巷恢复了繁荣。 战后的重建工作井然有序开展,敲击材料的声音从山崖传到码头。 罗渡歌剧院是掌权者的人。 他们在战争刚开始就销声匿迹,等到事情结束,又突然冒出来悄然接管整座城市。 贸易是无法停止的浪潮。 兽帆船必须要出港,商队也要进城中转。 整座城池无声地重启复苏,开始正常运作,有时候甚至会令人恍惚,不久前那场残酷的战争……是否真的发生过? 部分商贩和佣兵继续奔赴远方。 但更多人都选择停留。 一场浩劫过后,许多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 不管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的伤口,都是需要时间去愈合的。 码头堆积着数不清的宝藏,几乎能够码成山峰,还有更多东西被运送至此。 清扫战场的任务尚未结束。 掌权者们没有发话,船长和佣兵也尚未表态。 财富就这样裸露在海风和阳光里,跟远处的怪物尸体遥相呼应。 整座城池都在等待肯恩苏醒。 他有资格决定财富的归属去留。 怜奈·马尔福虽然没有离开,但却有了新的身份。 她本就是海浪玫瑰,经过【阿楠德岛屿】一役后,更多海面上的船只见识到了她的魅力。 怜奈麾下的舰船数量翻了数倍,瞬间成为雄踞北境的一方海洋霸主。 “您退休的念头得往后搁置咯。”
船副说着,递过酒。 一瓶烫舌朗姆,宽肚窄口的农场货。 怜奈把吹散的发丝收进船帽,伸手接过的时候,看见了他佩戴在胳膊上的匕首装饰。 怜奈的崇拜者,专门制作的一种信物。 “自己人,你还需要这东西?”
她笑问。“老老实实地握着船舷,我不就能天天罩着你们了么。”
“海面不太平,信则有,图个心安罢了。”
莫蒂·莱斯特惨死。 摩戈尔被逐回虚无,现在只剩下婪桥不知所踪。 伊凡苏醒后说他失去了对婪桥的感应。 怜奈不信,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放任伊凡离开,让他去寻找所谓戴着兜帽的神秘女法师。 婪桥或许真的被释放了,海上最近有很多诡异的传闻。 从岛上回来以后,怜奈就觉得心底很乱。 她总觉得跟黑雾喷涌时的停滞有关。 那个时候,伊凡冲向卢弗之前,特意确认过她的名字。 “莫非婪桥跟我有关系?”
怜奈嘟囔着。 她事后也追问过伊凡。 可是伊凡的解释是: 他以为自己会死,所以想知道生命中最后保护自己的人叫什么。 婪桥或许真的开始影响北境,很多传闻被带到港口,让人听着后背直发凉。 有人说旧神在收债,出海暴毙的概率增加,也有人说好几个畜生都不如的船长突然就发了横财。 各种信息错综复杂,听着让人觉得不太真切。 怜奈在安贝拉冰港的威望越来越高。 所以最近出海的船只都冲着她的旗帜祷告,根据幸存的水手所言,冥冥中感受到了她的庇佑。 “这不是屁话吗,我也就认得几张脸。”
怜奈跟副官闲聊,耸肩表示。“别拿我当吉祥物,或者海母之类的玩意儿,更别神神叨叨的。”
她越说越烦,直接揪断船副手腕上的饰品丢进水里。 壮汉面露憾色,惊呼道:“哎,两枚金币呢。”
“就这破铜烂铁?”
怜奈戳着船副的胸膛冷脸警告: “我不是谁的保护神,相反,我是海约执行官,谁敢破坏规矩,我要他付出代价。”
怜奈说完,转身摇了摇头,喝着朗姆酒缓步离开。 …… 奎玛和洛嘉坐在冬屋的背光处。 洛嘉才刚刚跟【伍尔夫】摊牌,表明身份离开了【寒链号】的甲板。 他说道:“伍尔夫·奥廷加是庚美欧的信徒,而我则侍奉冬母,大家来自同一片苦寒的土地,谁都不愿意欺骗彼此。”
奎玛认为兽帆船的人都挺不赖。 “他们没有愤怒或者遗憾吗?”
“如果你见到伍尔夫,就不会说这种话了,”随后他压低声音,看向远处的巨裔。“那就是个长胡子的朗兹。”
奎玛微笑表示理解。 他们互相分享战争期间的见闻。 正聊到传说武器的时候,周围突然蹿出几丝寒气。 交谈声戛然而止。 奎玛攥紧弓箭竖起耳朵,却听见房间里传来痛哼,随后便是长长的叹息。 洛嘉的眼睛也缓缓睁大。 战旌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