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跟着忠叔过来爬进马车时,对上成陌疑是羞红、略显慌乱的脸,耸耸肩,压下一点点好奇自己找了个靠近车门的角落坐下,开始忙活。搬过随车的草筐,拿出半边松木小棍,开始用师傅给的一把小锉刀沿着墨线一刀刀割划着槽口。松木质地疏松,比着铅芯粗细拉出凹槽倒不费太多时间。旁边拉货的马车一辆辆过去,等自己这辆车动起来时,向北已经将铅芯卡在两半细木棍中,细细上了一层鱼胶,用棉布条呈螺旋状绕紧,从预留为书写端的一头慢慢削出笔尖。取张宣纸裁成巴掌大小的三张,剪了两块同样尺寸的复写纸分层夹住,拿小黑板垫在膝头,稍稍用力,写下几个大字,泽被镇,我来了!1、2、3,Fighting。汉字、数码、英文字的书写都很流畅,墨色深灰带黑,翻开下面两张,深蓝油墨清晰干净,Thanks God, 可能改变古代记帐习惯的三联单成功了!就看进镇后能否找到家商行推销出去。取支粉笔,在小黑板上画了几个图案,都含有同城、福家、爱家之类的字样,不是很满意也就不画了。反正实践证明,书写的功用做得是相当成功。这古代马车摇摇晃晃也干不成活,还有两三个钟头的路程慢慢想就是了。“你做这些东西都是用来书写的吗?那蓝色纸张是什么?”
成陌之前因自己那番心动,看见向北时很是有些尴尬慌张,谁知人家压根没搭理他,自顾专注地做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平静下来的成陌开始好奇地观察着她,直到见她开始书写,好奇已经变成了震惊。毫不夸张地说,他几乎能看到这些东西将会给民众、甚至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样的巨变。“你别问,和你没关系,我是要进镇换现银的。”
向北说完眼神都不给他一个,往车厢上一靠闭上眼睛假寐,昨晚累过头了,这一靠,向北还真就睡着了。成陌被噎在那儿气得脸色铁青,一口气憋着正要暴发,就听见那个角落传来细细小小匀静的呼噜声,竟这样睡熟过去。既无奈又心疼地探身过去,轻轻抱起,挪到自己坐的这方锦榻一边放平,取了裘皮大氅盖住这个娇小的身子,深深叹口气,“她应该是很讨厌自己了吧?话都不想搭。现银,套现,她真的很需要银钱的吧?若不是她没心没肺,总想着将那套威力无穷的功法广为传扬,自己也不会想出这么个法子把她套在身边。若不是担心她遇险时无以自保,也不会心急地给她打通经脉,害她那样辛苦,自己也是心疼后悔不已。”
就这样想着些有的没的,成陌都没发觉自己一路盯着身边这张小脸,没离开过,都一个多时辰了,直到马车停在福海楼门口,忠叔轻叩车门。看了眼完全未曾醒过的小丫头,从毛绒绒狐皮领中露出的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嘴角不知想到什么微微含着笑,不时蠕动一下,该是梦里在偷吃吧。成陌直接用大氅裹了她,飞身下车,只见人影一闪已消失在二楼尽头。向北睁开眼,静静看着前方敞开的窗前,一个高大颀长的背影,披一身橙色夕阳,远眺窗外的云蒸霞霨,孤高傲然,从此定格成心底永远的风景。北归孤雁飞鸣,方惊醒这一室静寂。回身过来的人,未出一语,只用眼神牵引着向北走过去,并肩望向天际,看漫天红云,看风云际汇,看至金乌西沉。这里是全镇的最高点,从这儿看出去,镇子不大,面向西北呈规整半圆形,东靠大山,西面临水,清波河由北往南流至此处形成宽约500米的水面,分成东、西两条小河向南流出。西南河道狭窄,水流平缓,水深不到一米,宽七、八米,仅可称之为溪河;东南河道宽过30米,落差两米往下游奔流,均无法行船,所以大小船只在此处调头北回,人们又称这里为回波湾。三条主街,两条辅巷,均从此处出发,以放射状往外延伸约一里,直至三米高城墙前。墙外是沿水而建的百米广场,八、九条栈道伸向水中,有大小船只停靠。这个房间占据了福海楼整个三层,北瞰全镇,东临高山,南与气势恢弘的泽被山庄隔街相望,西边有一独立栈道连接回波湾、福海楼和南来的沿河路,装卸货物的力工往返于泊船、马车和福海楼之间。“楼下这条南街走出去一直通向山里呢,谁都可以在福海楼北门前的广场上看看这边的风景,却没想到南边出来就能望见泽被山庄的大门。这里可是皇庄。”
向北俯瞰小镇,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合着,不过视角不同罢了。“你家进镇子应该是从东门进,直接拐去北广场了。如果是送山货猎物来,也会是直接送进酒楼的东货院,没来过这边也正常。不过现在你可是这儿的东家,想怎么看怎么走都行。”
“你少来,还东家呢,还不是一两银不出就骗我的方子,算了,不跟你说,我先去镇上把草药卖了换些银两。”
“你很缺银钱吗?”
向北翻了个白眼,话都懒得说,扭头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