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痛苦折磨,绝不是一朝一夕习得,所以,也不能够一朝一夕调整回正常状态。
对此,顾半夏早有心理准备。 她一直倾听来自原身的倾诉,没有打扰,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抱怨,抱怨她付出那么多的努力,才好不容易使原身情况有所好转,结果,却被顾婼一下子摧毁,顷刻间,变成了徒劳无功的状态。 更没有轻易随便出言,跟原身讲什么大道理。 大道理谁都懂,她相信,原身也懂。 谁不知道地球有高山有大海,有南极北极有赤道,有失去昼夜分辨也有正常昼夜更替的地方,有炎热也有极寒的地方。 看,连地球都不是哪哪都是平的,而是起起伏伏,高高低低,会自转也会公转,更何况是生存在地球上的人? 谁不知道顾婼一肚子坏水,你不招惹她,她都千里迢迢跑过来纠缠你,就是想看到你痛苦,看到你生不如死,这样,她就满意了,高兴了。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想要走出来,并彻底摆脱,从此走向自强不息,又是另一回事。 就连顾半夏自己,听着听着,都产生了一种幻觉,人间不值,干脆不活了。不,是想要寻求某种解脱,结束那一种,不是物理上的大脑死亡的不活。 等到原身倾诉得差不多了,越发虚弱,虚弱到不行,眼看就要脱离这具躯体的束缚,形神分离,走向俱灭,顾半夏打了一个激灵,警醒回来。 真是好险! 她才不要被退回末世,再经受一次活活饿死的痛苦。 顾半夏用意念揪住了原身,开始给对方洗脑。 她真担心,要再不洗脑,原身残留积累的污垢会把她也拖下地狱。 必须洗洗,将垃圾负能量,通通铲除出去。 她道,夏夏,你说你错了,你确实是犯了错,你的错误就是,你不容许自己被不公平对待,但又没有能力去消灭这世间的不公平。 顾半夏话一出来,便注意到,原身整个被震住,没再做无妄的挣扎。 可见,除了认可、夸赞、表扬还远远不够,振聋发聩的严厉批评,犀利地指出问题症结的所在,也非常有必要。 笼罩原身的灰暗似乎变淡了一个度。 原身依旧黯淡无光,浑身充满沉郁的厚重气息。 但却让顾半夏再次看见了希望之光。 她继续。 可是,我们为什么非要消灭不公? 为什么非要把希望和期待,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希望别人来公平地对待自己? 你自己都不能公平对待你自己,你还想别人来公平对待你? 这个逻辑本身就不对。 换个角度,就算你自己不能公平对待你自己,又怎么了?谁规定你自己就必须要公平对待你自己了? 以此类推,别人不能公平对待你,怎么了?谁规定别人就必须公平对待你了?那些倡导公平正义的话,之所以是倡导,就是因为不公平,会导致失衡变得越来越严重。但并不是说,世界本就是公平的。 顾婼是很讨厌,但她之前说过一句话,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就事论事,这句话很对,失败了很正常,胜利也很正常,两个都要有,而不是只能允许一个,且只能允许胜利,不允许失败。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败。 一个班级,一个学校,只能出一个第一名,不可能个个都拿第一。 但难道那些不能拿第一名的,就统统都该死吗?他们就真的是失败者了吗? 并不是。 他们出去社会,过自己的生活,照样可以过得各有各的风采,当然,也各有各的难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的就是这个。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你可以一直盯着不如意的八九,但你也可以选择去盯如意的一二。 你可以今天多看看不如意的地方,明天换成去看如意的地方。 就好像吃饭做菜,早餐你可以吃粥啃馒头,午餐你可以吃饭拌咸菜,晚餐你可以吃面就鸡蛋。没人可以规定你只能吃这个,不能吃那个,也没人可以规定你只能盯着不如意的地方,而不能盯如意的地方。 要是那个人总是引导你去盯不如意的八九,只允许你吃馒头不许你吃馒头就咸菜,那个人其实并不是真心为了你好,他只不过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私欲,目的,在精神操控你。 你的人生不需要他来负责,你的人生,第一责任人永远是你自己。 所以,可以不用去听他们说的,因为他们并不为你负责,一旦你照做出了什么事,他们只会嘲讽你,对你落井下石,笑你蠢笑你笨。 你去质问他们,他们还会说他们说的玩笑话,是你自己心胸狭窄,开不起玩笑,以此来开脱他们自己。如此一来,受伤害的依旧是你自己,他们却毫发无损。 既然你的人生是你自己在负责,而且,从出生开始到死亡都是你在负责。那么,你就可以选择听他们的,也可以选择不听他们的。 这样,最终结果不管是怎样的,你都将可以坦然面对。 要记住一句话,别人的意见很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 情绪也是一样,每个人都有喜怒哀乐忧思悲恐慌,眼睛是用来看外面的世界,看外面的众生,也可以用来看自己的内心。 往外看世界,看众生,往内就是观心,眼观鼻鼻观心的观心,虽然不能直接看到自己,但最终,依旧可以看到自己,只要你愿意。 眼睛的第二个功能,可能你忘了,那就是表达情绪的出口,流泪。 难过的时候,可以通过眼睛流泪。高兴的时候,喜极而泣,也可以通过眼睛流泪。 没有谁可以规定,眼睛只能带笑不能流泪。也没有谁可以限制眼睛除了观看以外不许流泪。 那些用言语来唾弃流眼泪是懦弱表现的人,他们才是真正懦弱的人,明明自己的眼睛天生自带落泪功能,却不允许自己落泪,还要残忍无情地也不允许别人落泪。 他们既虚弱又可笑,对待自己的眼睛和眼泪如此态度轻忽,如此残忍,指望这么虚弱又可笑对自己都不善待的人来善待你,从根本上就不现实,也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