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三个闺女?”
楼闻健神色好奇,故作疑惑道,“我怎么听说还有一个小儿子。”
“那是刘广茂最小弟弟的,哎。”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广亮本来是咱们大队唯一一个军官呢,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去了,留下一个小娃子,在人家手里讨生活。”
“讨生活?”
楼闻健惊讶道,“按理他们家没有儿子,不更疼侄子?”
“嘿,他们家……”中年男人本想出口说,可想到人家是来打听姑娘家的,万一把人家的好事坏了就不好了,中年男人推脱要去上工就走了。 接下去楼闻健找的是妇人了,妇人话多些,一听是来打听刘广茂家的,村中间一颗大榕树下乘凉择菜的妇人七嘴八舌说开了。 “要我说他们是会有报应的,每个月邮差小兄弟风雨无阻送汇款单,那可是广亮兄弟用命换来的,就算不全部花在狗娃身上,那一半总要花吧,他们家倒好,全部自家用,好好的白嫩的孩子越养越瘦。”
“是这样吗?我怎么有时候路过看到吕阿妹给那孩子端鸡蛋羹?”
一个相对年轻的妇人疑惑道。 “哎呦,你可是大队长家的儿媳妇,那吕阿妹最是会装的一个人,你看到她端鸡蛋羹,那你看到狗娃吃了吗?”
年轻妇人摇了摇头,“我,我就路过看一眼,我也不能盯着一个孩子的鸡蛋羹不是。”
“都是装样子的,之前我也看到过,不止鸡蛋羹,还有麦乳精呢,我一开始还以为吕阿妹对侄子掏心掏肺的好呢,毕竟没儿子,以为是想着以后让侄子摔盆。”
“可是有一次我走过后,想起我忘带东西了,往回去了,你们知道我看到啥。”
“看到啥了?”
“狗娃那孩子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看着吕阿妹在一旁端着鸡蛋羹猛吃,还说他,‘你这小兔崽子看什么,这种金贵东西是你这没爹妈的能吃的……’哎呦,那话我听着都心寒那。”
“真的,假的。”
“我当时就把这事跟大队长说了,大队长还亲自上门去问了,吕阿妹可不承认,睁眼说瞎话,说他们对侄子是真心好什么的。”
“可你们看看吕阿妹三个闺女穿的戴的,再看看狗娃,那孩子前年来的我们大队,我瞧着人都没怎么长个呢。”
“我有一次看到狗娃那孩子坐在半山腰,肚子都在叫,我还奇怪呢,明明刚过饭点。”
…… 妇人的能力是惊人的,本来只是打听刘广茂家里的情况,一下子把刘幼宁在他们的家的情况说了不少,楼闻健越听心里越沉,但更多的是怒火。 “多谢各位妇女同志。”
楼闻健给几位道谢后离开了,他往刘广茂家里走去,不过在半道上遇到了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易伟良。 “楼同志。”
易伟良见到楼闻健又激动又意外,忙下车打招呼。 “伟良你叫我楼大哥就好。”
楼闻健笑着说道。 “楼大哥。”
易伟良点头叫人。 “我刚刚打听了一番,果然刘广茂一家不适合抚养军人遗属,我现在想着去看看那孩子,也问问那孩子的意思,我让同事翻过人员资料,刘广亮不止刘广茂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刘广盛在怀溪县的邮局上班,是窗口工作人员,家里有两个孩子,儿子初三,女儿初一;刘广梅是纺织厂的工人,也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读小学。这两家都是双职工,生活较为殷实。”
“等会儿我回去就去问问,如果他们愿意抚养刘幼宁,再好不过。”
楼闻健看到了易伟良眼中的担忧和不舍。 “你的想法我知道,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其中一户先抚养了,之后再让你抚养的机会还大些,他们就是想着刘广茂没有工作,在农村里,才想着让他享受刘幼宁的那份抚恤金,他们不在乎钱更好说通。”
楼闻健解释道。 易伟良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摸着脑袋不好意思道,“劳楼大哥费心了,我没怎么读过书,笨得很,这事全靠楼大哥了。”
刘广茂上工去了,吕阿妹自从开始拿刘幼宁的抚恤金后,再没上过工,三个闺女更是如此,最小的闺女除了打扫打扫家里,洗洗衣服,另外俩闺女平时影子都看不到,不是去公社就是去县城,忙得很。 这样的姑娘一般人家可不想娶了当媳妇,只有混子或是看上人样貌的才会上赶着来求娶,以至于多是些歪瓜裂枣,刘茉琳和刘茉莉至今都还没嫁出去。 楼闻健见易伟良远远看了几眼刘广茂的屋子,可没有上前的动作,虽然不解但也停了脚步。 “幼宁没在,应该是去山上了。”
易伟良熟门熟路的往山上走去,果然在半山腰的一块石头上看到了坐着的刘幼宁,双手托腮,眺望着远处,一个小娃娃的背影瞧着有些萧瑟。 “幼宁。”
易伟良轻声唤了一声,坐着的小身影一下子转过了身,见到易伟良就绽放了一丝笑容,等看到边上的楼闻健后,刘幼宁把笑容一收,直直看了楼闻健好一会儿。 “幼宁,快吃,还热乎着呢。”
易伟良从兜里掏出一个用油纸装着的白面馒头,“这位叔叔是警察,专门抓坏人的,你不要害怕。”
刘幼宁又看了楼闻健一眼,就专心致志吃起了馒头,跟他脸差不多大的白面馒头,没一会儿一整个都下肚了。 “幼宁,午饭没吃吗?”
楼闻健关心问道,刘幼宁没有说话。 “幼宁,这位警察叔叔以前跟你爸爸一样是军人呢,他是来帮你的,他问你什么你老实回答就好。”
易伟良揉了揉刘幼宁过长的头发,心里有些酸涩。 “吃了,粥,没米。”
刘幼宁认真表达着,“饿,现在饱。”
易伟良眼眶都酸涩了。 “大队长就不管吗?”
楼闻健气愤难当。 “打,疼,不说。”
刘幼宁小表情严肃道,还伸手掀开了自己的衣摆,露出瘦骨嶙峋的身子,上面还有好几道抽打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