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这里是茶楼,你要是没有急事,可以在这里等雨停。”
温瓷收起雨伞,将它搁置在伞架区。 刚才在街上,这个男人冒雨帮她捡到流苏压襟,为表示感谢,她替对方找了个地方避雨。 这是一家中式茶楼,装修风格充满东方韵味,木质家具、清雅绿植,门窗精美细致的雕花设计,都透着浓浓的新中式气息。 盛惊澜环顾四周,手指搭在臂弯,神情悠然。 把人送到屋檐下,温瓷自觉跟他拉开距离:“我要去找朋友,你自便。”
她是茶楼的熟客,不需要预约和点单,直接去了楼上的雅间。 窈窕的倩影从盛惊澜眼中飘过,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男人眸色一转,视线越过空间追随楼梯间的那道背影,看似漫不经心地走向靠窗茶桌。 二楼雅间。 温瓷轻车熟路推开门,里面坐着个烫着复古卷发的女人,金色耳环、红唇浓艳,跟幽静的茶室格格不入。 茶楼老板是她的多年好友,名叫砂楚。 砂楚闻声抬头,眉微挑,语调上扬:“可算来了。”
室内温暖,温瓷脱下外套,手捋旗袍在她对面坐下。 双脚并拢,姿态优雅。 砂楚亲手为她倒了一杯茶:“这是我煮的新茶,快尝尝。”
温瓷瞥见桌面的透明茶壶,青绿色茶叶漂浮盘旋水中,如春日嫩芽。 温瓷并未特意学过茶文化,只是跟砂楚认识久了,对这方面的了解与日俱增。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赞道:“这滇绿茶不错,清香醇厚,很适合春天。”
她并非敷衍赞美,而是认真享受了其中的滋味:“里面还有丝味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两者融合得很好。”
砂楚为之敏锐的味觉拍手,朱红色指甲衬得手指修长:“你味觉真灵,我在里面加了三克绿萼梅。”
拥有共同知识爱好的人总能畅谈许久,直到温瓷手机铃响,茶室的气氛终于被打断。 扫了眼来电人备注,不用回避,温瓷就在原地接听。 茶室幽静,坐在对面的砂楚都能听清电话那头传出的女声:“阿瓷,我刺绣遇到点问题,过来找你问问哈。”
苏禾苗还是跑过来了。 温瓷无奈扶额:“真难为她找尽借口。”
砂楚安抚道:“她年纪小,爱玩很正常。”
“苏伯伯把她送到温家,就是为了约束她的性子。”
温瓷想起外婆临行前的叮嘱,压力倍增。 苏禾苗年龄小,还是个大一学生。 高考毕业之后,她填报了南城的大学,以为从此就能舒展翅膀,天高任鸟飞。 哪知苏家在南城有熟人,直接把她打包塞进温家。 刚开始,苏禾苗对没有接触过的苏绣充满兴趣,又觉得跟着世界级刺绣大师倍有面子,被父亲忽悠着拜师。 等真正开始学习,苏禾苗肠子都快悔青。 可惜没有反悔的余地,除了上课时间,她都以学徒名义待在这里,跟着宋兰芝学习。 虽然温瓷会叮嘱她完成外婆交代的作业,但也不能强行管制,很快,她吐出一口气:“算了,我下去等她。”
“也好。”
砂楚随她起身,右手搭在左肩轻揉,“今天在茶室待太久,脖子都酸了,下去看看客人。”
两人有说有笑走出茶室。 步下阶梯时,温瓷不经意转眸,瞥见坐在窗边那道背影。 此刻盛惊澜身边多了两位伙伴。 他们从玲珑阁一路追到这,看着盛惊澜捡了东西不还,还借此让美人给他撑伞。 盛菲菲连连啧声:“小叔,你可真心机啊。”
有伞不撑,故意淋雨追美人,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她脸上了。 青年点头附和:“平时都是各色美人追着澜哥跑,第一次见澜哥主动,果然,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盛菲菲呵呵两声:“周贺临,还说我小叔你,刚才你不是眼睛都看直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
明知盛惊澜对刚才那位仙女有意思,他可不敢凑上去,“我这不是替澜哥寻觅寻觅?”
盛惊澜手指抚摸着青花瓷杯,幽深的目光定在漂浮不定的茶叶间:“她是温瓷。”
“温瓷。”
盛菲菲在口中重复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盛惊澜不徐不疾地点明身份:“宋兰芝的外孙女,温茹玉唯一的女儿。”
“啊!”
盛菲菲猛地反应过来,在拜访温家前,他们曾了解过温家人的信息,难怪觉得“温瓷”这个名字十分耳熟。 她思绪一转,恍然得出结论:“所以小叔你是为了跟温家拉近关系?”
盛惊澜微眯眸,投去审视的眼神,薄唇冷静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盛菲菲:“……” 对不起,是她高估了小叔的底线。 茶楼设有扫码点单服务,三人纷纷掏出手机,在程序页面翻看图片和介绍。 盛菲菲是个颜值党,比起陶冶情操式的品茶,她更喜欢店里独创的果茶冻和茶酒杯。 里面每张商品图都十分精美,盛菲菲一口气选了四五款:“茉莉花不错,绿色的桃子酒好好看,这款粉色杯子太美了……” 她选完,满心期待地对着盛惊澜报出自己想要的果茶和茶酒,却见他不急不慢将手机扣向桌面。 盛菲菲满脑子问号:“小叔,我还没点完。”
盛惊澜背靠椅座,悠然后仰:“我知道。”
盛菲菲不明所以:“那你扣着手机怎么点?”
盛惊澜低哼一声:“自己点。”
盛菲菲惊:“哈?你不请我吗?”
盛惊澜睨她一眼,懒散的语调:“我的钱,凭什么给你花?”
盛菲菲瞪大双眼。 他们可是亲叔侄,有血缘关系的那种,亲的! 盛菲菲不禁吐槽:“小叔在国外待几年,怎么变得这么小气。”
“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澜哥在拍卖会上出了天价,这事儿让老太太知道了,逮着他训了一顿。”
周贺临掐着嗓子,有模有样地描述当时场面,“这么大年纪不干正事,就晓得买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当摆设,家底儿都掏空了,看你以后拿什么娶媳妇儿!”
“这么大年纪?家底儿掏空了?娶不到媳妇儿?”
这三点跟她小叔有半毛钱关系吗? 虽然她称盛惊澜为小叔,事实上,盛惊澜只比她大三岁,今年才26。 盛家家底殷实,摆烂也能潇洒一辈子。 至于媳妇儿,但凡盛惊澜肯点头,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 三人在窗边点单的时候,苏禾苗带着未完成的作业从大厅路过。 今天下雨,茶楼人少,清净的环境让人格外舒心。 苏禾苗挥手跟温瓷和砂楚打招呼,对话声引起旁人注意,盛菲菲回头看了眼,正好发现温瓷:“是她诶。”
周贺临怂恿道:“菲菲,发挥你的社牛本性,把仙女姐姐请过来喝茶。”
“我倒是想啊,但我跟她都不认识,这……”盛菲菲满脸写着犹豫。 这要搁平时,她上去就能索要联系方式,但面对这种浑身贴着“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女,社牛也会害羞。 盛菲菲迟疑不定。 盛惊澜拿起桌面的手机,解锁递到她面前:“事情办成,你点的单,我报销。”
下一秒,盛菲菲已经出现在温瓷身旁。 “姐姐,你好。”
盛菲菲打好腹稿,当温瓷转身看向她的刹那,心里话脱口而出,“你身上的旗袍好漂亮,可以加个好友聊聊吗?”
周围人:“……” 这姑娘平时没少搭讪吧? 温瓷回眸,看到眼前这位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天生就带好感:“你想了解旗袍?可以啊。”
当盛菲菲成功把温瓷带到他们的茶桌旁,周贺临恨不得当场给她摇花手。 当温瓷出现,周遭的气氛焕然一新。 盛惊澜扫过她没有装饰的旗袍纽扣,抬手请她落座,位置就在他面对:“又见面了,温小姐。”
磁性悦耳的声线,故意放缓语速的“温小姐”这种礼貌性称呼从他嗓子里发出来,让人心生痒意。 温瓷清晰地看见盛惊澜那双填满笑意的狐狸眼。 刚饮过茶的她竟觉喉咙有几分干涩,只朝他轻扯唇角,在盛菲菲旁边坐下。 盛菲菲羡慕极了她的好身材,好奇问道:“温瓷姐,这个天穿旗袍不冷吗?”
温瓷笑了笑,稍稍提起裙摆,里面的米色衬裤跟长款旗袍搭配丝毫不显突兀。 超薄的保暖衣裤打底,再穿厚绒旗袍,最适合春秋季节。 早春天寒,出行时加上外套,也就不会冷了。 确定旗袍也能保暖后,盛菲菲对这身打扮跃跃欲试:“我也想穿旗袍试试。”
温瓷很乐意跟人安利这类小众服装:“你喜欢什么风格?或许我可以给你推荐。”
盛菲菲托腮思索,随后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风格。”
“那你可以去实体店试试,看自己喜欢什么风格,适合什么风格,最好的旗袍需要根据你自己的尺寸剪裁定制。”
“温瓷姐有推荐的店铺吗?”
“南城有许多家,你可以在网上搜索,或者你可以去温家旗下的玲珑阁。”
大多数女性在提到珠宝服饰之类的话题时,交谈欲会急速上升。盛菲菲凭着自来熟的性格,很快跟温瓷打好关系。 苏禾苗趴在楼道边看了许久,眉头都快皱成小山丘。 砂楚点她肩膀:“怎么了?来茶楼还一副愁容?”
苏禾苗指向那边:“砂楚姐你看,楼下那个男人一直盯着阿瓷。”
砂楚笑:“我们阿瓷人美心善,谁见了不喜欢?”
“我知道啊。”
苏禾苗担忧得不行,“主要是阿瓷很少接触异性,我怕她被美色迷了眼。”
砂楚仔细往楼下瞧了一眼:“我看那个男人气质不错,极少有人在外形上跟阿瓷相配。”
主要是温瓷那张脸,堪比老天杰作,万里挑一都不一定能找出跟她相配的外貌。 从小到大,为温瓷姿容倾倒的异性犹如过江之卿,只因母亲管束严格,她在读书期间几乎没有异性好友。 砂楚感叹:“阿瓷今年二十五岁,也该谈谈恋爱了。”
苏禾苗欲言又止,在看到盛惊澜给温瓷递茶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跑下楼,找了个借口到温瓷身边,弯腰道:“阿瓷,砂楚姐有点事,喊你过去一下。”
温瓷信以为真。 她跟着苏禾苗上楼,还没见到砂楚就被苏禾苗拉到一旁。 温瓷不明所以,只听苏禾苗严肃道:“阿瓷,我感觉那个男人看你的眼神不清白,你可千万要远离他!”
嗯…… 前半句话意味深刻,后半句话让温瓷疑惑:“为什么?”
苏禾苗小心谨慎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靠近她耳边,义愤填膺道:“那个男人不仅年纪大,还是个把家底掏空的败家子,长这么帅都娶不到媳妇儿,多半是那方面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