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凉部五千身披藤甲蛮兵千人为芒,列作五团,并肩而进。小洞主隆凉头戴鳄首骨盔,脸覆骨甲,身披棘藤重甲,背负铜簇投枪,右手持一丈五尺黑鳄长牙矛,左手握棘藤大盾,坐四丈生灵期黑齿鳄之上,紧跟其后麾下五位芒主皆是骑三丈黑齿鳄随行,再其后则是右持黑曜石长矛,左握藤牌,身披藤甲的黑鳄蛮兵。推进战场徐徐而行,整个蔽日谷口战场如若一面战鼓,砰砰作响。黑齿巨鳄前驱,蛮兵在后,其阵势有若雷鸣,夜氏族兵虽守战阵土垒,深沟拒马以待,但依然感受到压迫非常,尤其是那身长三四丈的黑齿巨鳄,重达千钧,每一步使得战场上的碎石粒都在微微颤抖。五千米、三千米、两千米,一千米黑齿巨鳄黑色森寒的牙齿都是如此清晰可见,而其身后则是黑压压藤甲蛮兵,虽然身着的简易藤甲仅有甲胄裙三属,两臂小腿并无防护,但蛮兵眼中却散发着森然杀意、黑齿巨鳄战旗“呲呲”翻卷,一个个手持闪亮黑曜石藤甲蛮兵铁墙一般逼近,整个蛮兵军阵像一头巨大蛮牛一般,须臾间便要碾碎夜氏战阵。咚!咚!咚!沉闷的战鼓缓缓响起,所有的夜氏族兵立时绷紧了神,然而从铜胄露出眸光却没有一丝怯懦,因为每一个夜氏族兵都知道,他们没有退路,他们的英勇不屈的战斗,不仅是为了宗庙、氏族、更是为了自己以及家人。此刻夜辟疆御剑飞于元戎战车之上,观览全军,作为统帅他深知,作战首先的要求是士气、其次的阵势、最次才是个人修为,因为没有士气就维持不了阵势,没有阵势单个士兵乃至修士的战斗力便大打折扣,哪怕有出众的修为也扭转不了战场颓势。战场是沉闷的,是压抑的,也是紧张的,士兵们都将自己紧紧的缩在军阵之中,缩在盔甲之中,唯有露出的一双眼睛,等待着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叛夫,你说的鹤翼阵也不过如此!”
黑鳄兀思见战阵之上隆凉五千众部都压到五百米,连地上的铜蒺藜都被清除不少,那夜氏战阵战战兢兢,连一箭一矢都不放,要知道南服城一战,苍军千米便是箭如雨下,想到这,便转过头戏谑的看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椒常。“我还以为,真如你所说箭矢猛烈,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真不知道,阿舅与大哥为何这般器重你,还说南服城大捷,你出谋划策居功至伟,现在看来不过是夸大其词。”
椒常受不住这般冷言冷语再三嘲讽,便立即驳斥道。“不然,矢远力屈,不能穿缟素,进入犄角之势杀伤力倍增。”
“你就吹吧,巨鳄前驱,你们的弓弩耐我何!”
兀思麾下诸位小洞主,听洞主这般戏谑,都是哈哈大笑起来,黑鳄氏的步鳄协同,黑齿巨鳄皮肉坚实在前,不惧弓弩早就是常识,这厮居然还用弓弩说事简直是自取其辱。“还犄角之势杀伤力倍增呢,我看你是昏了头吧!”
“对对对,这叛夫只能口舌之利骗吃骗喝罢了。”
“我黑鳄氏巨鳄面前,你们这些苍贼算得上什么!”
率军的黑齿隆凉也不是初临战阵,他早就算好如何突破夜军阵势,他在军中听椒常说先斩阵首方圆阵,再撕胸腹射手阵,可他偏不,在他看来椒常简直是胡说八道,夜军W阵势两首深沟土垒,又有屏车阵盾,甲兵长短兵器交杂,啃此处闹不好还崩了牙,让部族死伤惨重,如若撕胸捣腹,消灭轻甲弩手则易如反掌,到时候阵首方圆阵不攻自破。到了五百米处,一阵“踢踢踏踏”的急促脚步声猛然响起,黑齿隆凉一鳄当先,麾下五芒主随其后齐头并进,身后五芒一同冲杀,顶盾,挺矛浩浩荡荡,全军悉数莽撞猪突,其阵势有若长锥,有撕胸捣腹,欲将整个战阵突破之势。夜辟疆御剑高飞观阵,在隆凉部进入五百米时他就给这些蛮军判了死刑,这些南荒蛮军,是自寻死路,便以神识向身下元戎御手夜钟离传音道:“绞杀士卒,以孤蛮修!准备放箭!”
“喏!”
夜钟离得令,立即举起红色侵攻战旗,传令鼓手立即待命,正等着传令进攻火旗落下。“弓弩手准备!”
战阵革车上车左乘校,手中练气期青阶的桃木弓皆如满月,系符鸣镝已在弓弦之上,正待鼓声催发。军阵之中,夜氏族兵皆是严阵以待,手中弓弩,上弦待发,远远看去南荒野蛮人简易藤甲之下皆是断发,一个个体态健硕,口露黑齿,身展体修蛮纹,右手中黑曜石枪突刺在前,左手藤牌护身,冲锋浪潮如雷似电般向着阵墙猪突。“放箭!”
夜辟疆御剑于空中,面对巨兽以及万千人如潮水般的猪突冲锋,那冰冷的眼神像一方千年寒潭一般习以为常,没有被滂湃的万千冲锋之势掀起一丝波澜。这就是作为统帅的自信,对自己族人像手足一般了解,将是兵之胆,兵是将之威,在迎风猎猎的夜字族旗下,夜氏一族,父子举盾并肩而立,兄弟干戈共卫社稷。人潮越来越近,四百米,三百五十米,三百米,终于队列在到了差不多二百五十米时,夜氏方阵革车上的乘校们,骤然屏气凝神焦距在夜钟离手中的红色侵攻令旗之上。夜钟离迅速落下手中侵攻火色令旗,噔噔瞪!战鼓声密集的敲响,响彻整个战场。“苍贼,区区箭矢也想乃我何!”
黑鳄隆凉仍不以为意,他黑虎掏心对苍军从无失手,一旦驾驭黑齿巨鳄切入战阵胸腹,苍军必然阵型大乱。“兄弟跟我冲!灭了他!”
与此同时,夜军霎时间发力,乘校车左手间积蓄阳气,须臾间皆参连而射,首发校准的鸣镝,“嘶”的尖锐破空声响彻阵地上空,鸣镝如十抹挂着爆炎符飞起,森寒的箭簇上好似闪烁着寒凉闪电,穿透漫天的扬尘,尖锐呼啸的箭影在空中拉出十道长长的银白色弧线,从阴沉高耸的天空跃入下面那深沉的人潮之中。砰!砰!砰!随着爆炎符的炸裂,蛮军人潮之中三十余蛮兵连带着藤甲盾牌被炸肢体手脚横飞。紧随着鸣镝指引的箭雨紧随而至,嗖!噗呲!嗖!噗呲!“聚气以纹护身!举盾冲锋!”
沾染自己人鲜血的黑鳄隆凉咆哮起来,躯体上的铁色蛮纹骤然发亮。蛮兵见首领们铁纹骤亮,一个个都在开淡淡的蛮纹。汹涌的鸣镝之后矢矢相属的连珠参连箭相继而至,深沉悠远的杀戮长鸣自蔽日谷狭窄的入口处响起,三十只连珠箭带着汹涌的阳气的在南荒蛮人冲锋中血腥绽放,像锐不可当的短矛,绞碎了蛮兵的藤甲以及蛮纹,澎湃人潮掀起了一阵血花,刺穿了沿途血肉,激起一阵血雾。霎时间阵首方圆阵的屏车之上重弩手在鸣镝的指引下,从两翼放弦直射,更有甚射乘犄角之势,更是飞蝗成群的箭雨直射,射角恰到好处避开巨鳄与藤牌的庇护,所过如梳,成排的藤甲蛮兵相继倒下,留下一片哀嚎。五芒藤牌蛮兵叫苦不迭,手中的藤牌犹如按葫芦起瓢,顾首不顾腚,一箭、两箭藤甲勉强,三箭、四箭乃至七八箭,蛮纹不支轰然碎裂。最要命的是苍贼修士们的井仪连射,六到八发阳气重箭在蛮军阵中如果过无人之境,多如蚁附藤甲蛮兵遭不住如此损失,一地的狼藉血肉白骨,氤氲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尸臭与粪便味道,短短半柱香死伤千余。如此死伤惨重让黑鳄隆凉怒目圆睁,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地,死的都是他部族青壮年,如此死下去他岂不成了光杆首领,但眼前别无选择,现在折回去先前死去族人便白死了,如此只有硬着头皮向前猪突。“陷阵队!冲锋!”
南荒藤甲蛮兵中一队五百人的藤甲蛮兵从大部队中奋勇争先而出,其身披藤甲皆是比普通蛮兵厚实几分,手握藤牌更是结实不少,御剑居高临下的夜辟疆倒是看出端倪,这些陷阵的重藤甲蛮兵其修为胜于普通藤甲蛮兵,达到了半步铁纹期,不容小觑。夜辟疆知道这只南荒蛮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便冷哼一声神识下令道:“火符冰符轮射!迟滞冲锋。”
接到命令的元戎御手夜钟离,立即将赤色侵攻令旗换成银色冰旗。鼓手见令旗改变,由快鼓变为慢鼓,噔!噔!瞪!而响。接到指令鹤翼阵诸车左立即变为冰火符箭矢夹杂,同时在小阵御手指挥下,射手由齐射变为分队连射,鹤翼阵射乘有六,每乘编制为四俩,除去一俩二十五人的近战小队,其余三俩皆为射声之士,三俩分组轮射而发,犄角之势的箭矢不间断,嗖!嗖!嗖一波接着一波,一浪接着一浪,射得组成阵墙御箭的藤甲蛮兵举步维艰,从藤盾间隙穿过的箭矢更是激起淋漓的鲜血。冰符与爆炎符交叉落地,冰火两重天,打得藤甲蛮兵进退失据,推进极为缓慢,硬生生的将陷阵敢死的重藤甲蛮兵与大队割裂。而连绵不绝犄角箭雨一波接着一波,一梳接着一梳,更让藤甲蛮兵的蛮纹在箭矢的弹幕下越发的暗淡,直到被箭矢贯穿,将他死死的钉在地上,而其后狂奔的藤甲蛮兵则踏着同袍血肉继续前进。密密麻麻的弩矢如梳般摧阵而过,刚劲的一道道直线汹涌奔腾的贯穿人潮,嗖!噗嗤!嗖!噗嗤!犹如血色的交响,伴随着血腥的哀鸣。越发靠近,箭矢的力道却是强劲,哪怕是藤牌都受不住不停的打击而被撕裂,一点寒芒一阵血雾,人残肢断臂横七竖八的翻到,血与肉在金属的声音碰撞声中播撒。“哇!”
的惨叫,让南荒蛮族陷阵半步修士皆是面露凶光,望着一个个族人在他身旁栽倒,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悲鸣透彻狭窄的蔽日谷内,藤甲野蛮人的鲜血在喷薄如血雾一般,但沾满腥红呼啸依旧不绝于耳,如被收割的麦浪,被汹涌不断的弩失割了一茬又一茬,饶是南荒藤甲蛮人悍不畏死,那汹涌澎湃的攻势还是被夜军冰火两重天的战术给压制住了,在冲锋的道路上狼狈至极,越来越多南荒藤甲蛮兵栽倒在弹幕之下。前排射阵中夜氏族兵们见南荒蛮军被强弓劲弩压制,紧绷住脸的微微缓了下来,不由纷纷松了一口气,皆是忍不住的舔了舔干涸的嘴,拿起挂在腰间的水囊猛灌了一口,一时间士气昂扬,先前因为南服城一战全线溃败惶恐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还以为,南荒藤甲蛮兵多厉害呢,在我夜氏的强弓劲弩弹幕射击之下,还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前排射乘阵线中的一名叫夜亮的族兵,不过十六岁的他,颇为自豪的握着手中的弩机。同为族兵弩手的族兄夜其生,百忙控弦之中也惬意一笑,拍了拍背上的箭囊笑道:“这弩机也不过凡器,算不得什么,车左乘校手里桃木宝弓系符棘失才厉害呢,据说是练气期宝器,白矢射技一箭能射穿数个藤甲蛮兵,可厉害了!”
“炼气期!”
射乘阵线中一个个十六七岁的族兵少年们听羡慕至极,哪怕是练气期对他那种修为只有微不足道的通感而言,练气期是他们难以企及修为,所以一个个眼里都是充满了向往之色。这时为首的俩正拉大嗓门大嚷道:“如果活下去好处少不了你们,霜氏已答应家主,守住蔽日谷,就封我夜氏此地方圆六百里,你们都会有自己的禄田,立功者甚至能成为士人,到时候我等还会缺修练资源吗!练气期算什么,说不定还能筑基!”
“您说的是真的!”
一个个族兵们皆是瞪大了眼睛,都陷入了未来的美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