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会议的主题是“亏损”，但是叶峻的“不缺钱花”不知怎么的就令露薇感觉如鲠在喉，忍不住对熊童吐槽说：在这些被房租和月供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面前，在这些穷的还靠着一点海外补贴增加收入的人面前说你不缺钱花，你真好意思。 熊童听了也有同感地说：一个领导在下面人面前说自己不缺钱花，真是，，，， 领导为什么开这个会，开这个会要干什么，领导没有明说，露薇也没有多想。她只想把事情做好，而把事情做好已经占用了她全部的精力。她的工作每天紧张又疲惫，大脑累地顾不上去想其他的事。只是这几天露薇的左眼心总跳，一揪一揪地跳，露薇想起自己上次差点被赶回国的时候眼心也这样跳过，不禁暗暗有些心惊。 周四晚上加完班回到宿舍已经九点多了，露薇放下包躺到床上，想着要不要给熊童打个电话，但是感觉又很累，身体和大脑都在渴睡。一动不想动。正在犹豫的时候，手机响了。 露薇看了看手机，是Phenix打来的，她们平时很少有电话联系。露薇有点奇怪地拿起手机，Phenix说，让她现在过去米萨莫五楼。露薇说：有什么急事吗，一定要现在过去吗？明天可不可以。Phenix说：不行，必须现在马上过去。半个小时之内到。 露薇平时就不喜欢Phenix，这时觉得她又把事情安排在这人困马乏的半夜就更烦。从床上爬起来，猜她大半夜叫她过去能有什么事，但是想不出来。右眼球右下部分起了一阵像揉皱了的纸一样的痉挛，不知道是在预示什么。出门来，值班司机都不在，露薇走到小区门口，找了一个黑人门卫，让她保护着自己从库玛走去米萨莫。这还是第一次她走路去米萨莫，而且是在夜间，因为Phenix说半小时内必须到。 高大的黑人保安跟在她身后默默陪她走到米萨莫门口，露薇给了他200先令，道声谢。走去坐电梯，电梯开了。一身西装的刘贺从里面走出来。露薇看着他，还没顾上说话，刘贺已经走了出去，闪身而过的瞬间，刘贺微微转头向她说了两个字：优化。 虽然露薇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虽然之前毫无心理准备，但是她一听到这个词，却一下子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但是露薇心里竟然什么感觉也没有。 麻木地坐着电梯去五楼饭堂。自从她从米萨莫搬走以后，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只有饭桌旁摆多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大烛台，伸展出许多花形的烛托，通体缠满了铁艺枝蔓，繁复复古，上面堆着一滩一滩红色的烛泪。 Phenix坐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男的叫沈辉。 沈辉是NyaTi项目的第一任项目经理，最近刚刚被调回来，他去过Orange交付办公室，露薇只见过他一次。 沈辉温易和气地招呼她坐下。 她坐了下去，端端正正。 等着他们将那个决定向她说出来。 沈辉仍然和气地问：最近工作怎么样？ 露薇没什么心思认真回答这个问题，说：差不多，就那样。 沈辉接口说：那个Paulo是吧，总是那么火爆。。。。说着自己不自禁地笑起来。 Phenix也跟着笑，露薇木然地应和着笑了笑。气氛有点冷。 沈辉只好在这没热场成功以达到缓冲目的的干干的气氛中硬开口了：“嗯，肯办的一些决定，让我来通知，我就来跟你转达一下。”
“你也知道最近公司亏损的事，整个公司都在进行调整，这一次公司提出的目标是人员优化，所有的地方都要减人，每个代表处都有10%的指标，这样一些人就得要走。公司的决定，下面总是要执行的，叫你来就是通知你，你是其中被优化的人之一。一般这种情况都是要给你的工作考评打C，这里是代表处，大家都明白，C不C的也没什么意义，我们也不搞那些了，看看怎么处理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到你。”
露薇低着眼皮毫无表情地听着。 坐在一旁的Phenix说：你可以选择马上被裁掉，公司会赔钱，不过你在这里只有一年，也赔不了多少钱。或者回国进资源池，再找别的岗位看看，不过现在形势不好，到处都在优化，基本没什么用，其他你还有什么要求吗，你提出来，我们会尽量报上去看看能不能满足你。 露薇脑子里是空的，除了很清楚地接收到了她被优化的信息，其他什么都没有，现在她只希望他们赶紧说完，她想回去。 空气干干地横着。 沈辉说，没有什么事，那就这样吧。 露薇站起来就往门口走去。 到了楼下，她忽然觉得没有力气往回走了，站在楼前，呆呆地立着，不知道要干什么。这时一辆值班车开了进来，露薇心里一阵感激。从来没有觉得那么渴望，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上车，她感觉她需要找个地方钻进去藏起来。 回到房间就躺到床上。迷迷糊糊地很想睡觉，但是有个问题在意识里梗着睡神经。露薇心里对自己说：我今天实在没有力气去想这件事了，不管发生什么事，等我明天醒了再说吧，不要想了，我困得不行了，我现在需要睡觉。那个问题等我明天有精神了再去想吧。 第二天很早，露薇忽然一下子醒了。似在迷迷糊糊中意识还没有清醒，有个问题就一下子钻了进来，极其急速生硬地，似乎因为这个念头硬往里钻钻行得太急，脑子经过的地方都被它挤得擦疼了，然后整个人急剧地硬生生地清醒了过来。 好像脑海里硬劈进一道强光，一个认知清晰白亮地悬在她的眼前：我被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