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
“流沙!”
“……是他们!”
秦王政静坐上首,闻李斯之言,神色为之一动,明眸闪烁别样的光芒。 对于新郑即将的乱象,自是不在意的,如果真的有足够力量作乱,那么,李斯不会现在才说的,南阳守叶腾与颍川郡郡守也会上传文书的。 可见,新郑之内的杂乱之力虽不弱,可还在掌控之中。 但对于流沙这个名字,秦王政已经数年未曾听到的,遥想当初自己身入新郑,一见韩非,很是欣赏其才,奈何其人执拗,家国血脉为上。 后来虽入秦,终究没有献出一策! 自己亦是颇为无奈,流沙便是韩非所创的势力,在其人身死,韩国沦亡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两三年来,流沙也没有任何动静落下。 如今流沙再现,怕也是当初的人出现了。 鬼谷纵横! 果然其人谋略,新郑之乱……还真有些说不准。 “李斯何策?”
迎着诸人目光,秦王政沉吟数息,终究一言落下,如果是寻常之人率领新郑势力作乱,还不足为惧,可……卫庄终究有些不同。 “大王,李斯以为,新郑当乱。”
“韩国为秦国首灭之国,其国土虽小,其人虽少,但终究宗庙传承数百年,欲要在三五年之内,彻底湮灭韩国的痕迹,不太可能。”
“所以,新郑早晚会有乱象出现,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秦国即将灭赵之时出现,堪为上佳。”
李斯近前一小步,拱手看向上首的大王,而后双眸左右而观,微微一笑。 如今的朝政之内,正值秦国一天下之谋,昌平君熊启见恶于大王,殊为不智,而自己欲要更进一步,除了有大王的提携。 己身也得表现出足够能力。 先前拉拢魏国攻打楚国,缓解魏国陈兵漳水的压力,已然堪为一功,但那还不够,自己需要更为出色,需要更加的令大王满意。 “丞相之策,是要在新郑之乱的时候,给予镇压,以及给予整个韩国旧土给予镇压、处理,以此威慑今日赵国!”
“使得灭赵之后,赵国更为安稳?”
国尉尉缭子颔首以对,自己虽不掌握罗网,可……听李斯之言,也大概明悟其意,果然如此,确实不错,否则,秦国还没有由头对韩国旧土给予处理。 秦国,一天下容易。 可要将整个山东诸国彻底化入秦国,难上加难! “不错。”
“罗网秘传,韩王已死,可韩国昔日太子韩宇之子仍存,对于仍忠心韩国的遗民来说,有着莫大的号召之力,新郑乱象,秦国借此良机,再一次整顿颍川郡。”
“期时,颍川郡当安稳无忧。”
李斯颔首而应。 事情虽不复杂,可……如何把控整个新郑事态的发展,确需要细细斟酌,不然,新郑那边的事情脱离掌控,真的乱象弥漫颍川郡,可就大大不妙了。 “可用。”
“欲要在新郑为乱,诚为大谬。”
“熊启,下发国府文书于南阳郡、颍川郡,调集兵马以为准备,果然有乱,镇压之,一应涉事之人,坑杀之。”
秦王政言语微冷而应。 灭韩的时候,已经给过那些人机会了,如今作乱,那就是没有把握住,而秦法也不会给予他们第二次机会,语落,视线落在昌平君熊启身上。 “喏!”
熊启近前一礼,接下口令。 “此外,上将军三路大军即将灭赵,国府上下应做好准备,接收赵土!”
秦王政从座位上起身,又是一言。 “此事已经在做。”
“当初灭韩之时,国府送往颍川郡数百吏员,而今已经从关中以及其余郡县相召各级吏员两千人,分批前往如今已经攻下的赵国城池。”
“再加上军中军将的补充以及中央学宫的学员,足以应对。”
昌平君再次一礼。 这是身为相邦应该提前做好的,而且为了这一天,秦国在数年前就在做准备了,成千上万精通秦法的吏员将会奔向赵国,以及接下来秦国要攻灭的其余诸国。 “可。”
“目下局势,灭赵虽成定局,可燕国、魏国不得不戒之,寡人当择日写就王书,公诸诸夏,胆敢插手相助者,灭赵之后,当移兵伐之!”
灭韩之后,应对灭国之事在国府之中也有备案,所需要做的事物也都在按部就班的前进着。 这一点,秦王政是喜欢看到的。 可……越是如此,越是不能够大意,没有彻底的灭赵之前,均不得大易。 岂不闻数十年前燕国灭齐之事,乐毅连续下齐七十余城,齐国名存实亡,可最后关头,齐国反扑,将燕国先前的战果全部拿回来。 那不是秦王政希望看到的,如今秦国有足够的能力应对一切,但……燕国与魏国也得足以惩戒。 ****** 春日之前,大将军李牧入邯郸,数日之后,传出身死讯息。 其后,有王书从深宫出,传至赵国朝野,大将军李牧久处冰雪之地,觐见赵王做礼之时突发孪曲,四肢僵直无以伸展。 其后,虽得院医极力斟酒,仍旧无法挽回性命。 其次,便又是一道王书落下,大将军虽死,可赵国上下抗秦之军将甚多,拟定以邯郸将军赵葱与巨鹿将军颜聚为抗秦大将。 即刻奔赴前线抗秦! 甚者,邯郸之内,更是传出,赵王迁有可能亲出邯郸,督战三路大军抗击秦国,号令赵国朝野各司其职,举国同心抗击秦国。 一道道王书不住的从邯郸之内流出,赵国上下为之哗然,尤其是前线军中,尤其是李牧所带来的十多万精锐边军中。 大将军数十年在北方抗击匈奴,没有任何病患症状落下,何以一入邯郸,便是如此,加上邯郸之内的传闻,前线军将士气为之衰弱甚多。 可如果相信王书,又觉得难以理解! 可……果然赵王亲自出邯郸,督战三路大军,倒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日,赵葱与颜聚赶至井陉口核心关隘,前来的还有赵王王书,抵达至中军幕府,李牧副将司马尚直接被罢免所有职务,贬为云中将军。 勒令即日起程回云中大营筹划对北路秦军战事,以为大用,王书之上,理由很简单,司马尚善领边军为战,当效大将军李牧建功。 王书宣下,司马尚交出大将军李牧临走前留下的兵符、帅印,一句话没说,带着大将军给的镇岳剑和一队兵士,离开了中军幕府。 一路向北,亦是不知所踪! 春日初起! 王翦率领大军攻打井陉口,不过短短十日,便是将井陉口重新破开,迎战赵葱与颜聚新整合的二十万大军。 一战之力,击溃赵军,斩首数万,其余溃逃。 北路大军李信拿下代郡,直往南下,路过燕国与赵国的边界,陈兵数万,以为警告,而后强势进军,势如破竹,下武遂、高阳、安平之城,相隔数百里,呼应上将军王翦大军。 南路大军杨端和,越过漳水,直接拿下武安之城,没有着急直扑邯郸,而后转战邯郸以东的巨鹿大营,欲要将赵国另一处反抗之力拿下。 四月。 王翦大军与李信大军彻底将赵国北部的城池全部拿下,而后左右共进,南下直逼邯郸,将沿路的城池一一拿下,赵葱与颜聚虽强行抵抗,仍不堪大用。 五月。 杨端和大军拿掉赵国巨鹿大营,兵线北上,回合李信南下之军,舆图而观,三方兵线逐步汇聚邯郸,逐步压向邯郸,逐一拔掉邯郸四周的所有城池,逐步消灭赵军有生之力。 “殿下,目下局势,燕国出兵也已经无用了。”
蓟城之内,燕丹府邸正厅之中,其人归于中央,左右重臣列位,去岁以来,燕国也是一直在关注赵国的局势,甚至于去岁也曾助力,剿灭三万秦军。 而且也从赵国手中拿走不少城池,得了不少好处,对于燕王来说,对于燕国王室来说,都是喜闻乐见的,燕赵数百年世仇。 今日看到赵国这般景象,自然欢喜,起码韩申觉得,赵国局势的恶化之后,太子丹面上的笑意很是浓郁,如此,心中有些不忍。 赵国被灭,三晋之中,就只剩下魏国,而魏国国力,连赵国都比不上,如何能够抵挡秦国兵锋,春日以来,自己也曾多次劝说殿下出兵。 一直未动。 如今,继续出兵,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韩卿,非是丹不欲出兵。”
“如果赵国之内,文武抗秦之心坚决,大军上下一心,丹不会如此,可……李牧如何下场?司马尚如何下场?你应该知道。”
“如此赵王,如此赵国,燕丹若是助力之,实在是有违王道!”
华服着身,颔下留下短须,太子丹摇头而笑,迎着韩申无奈的目光,解释道。 虽然自己有私心,但……赵国为燕国屏障的道理,自己还是清楚的,可惜……对于那样的赵国,自己实在是不想要给予助力。 连唯一有能力抗秦的大将军李牧都杀! 甚至于百家传闻,邯郸之内,郭开欲要献上赵国,以求富贵! 果然如此,燕国出兵助力赵国,那就是让燕国的兵士去死,更非燕丹希望见到。 “不出意外,秋日之前,秦国必可灭赵了,纵然新郑那边举事,怕也牵制不了王翦主力。”
“殿下,三晋之地,秦国已经拿下韩国和赵国,接下来,非是魏国,便是燕国,我等也当提前应对也。”
闻燕丹之言,田光也是摇头而叹,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与其对赵国的局势感到可惜,还不如思忖接下来燕国应该做些什么。 话语之间,看着上首的燕丹,田光心中再次叹息不已。 当初,为了韩国之事,农家联合百家为之助力,奈何韩国自身不堪,被秦国所灭。 如今,百家在赵国的力量也是不若,可惜……当初出现在韩国身上的景象,同样出现在赵国身上,农家还要继续如此吗? 凭借农家之力,真的有用吗? 田光狐疑不已! 待在燕丹身边多年,对于燕丹也有一定的了解,此人……却有政才,若是在大争之世,绝对可以带领燕国走向强大。 可如今是一天下之世,秦国势不可挡! 赵国被灭,三晋恍若不存,燕国抗秦,几乎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原本还希冀着赵国能够多撑下去一段时间,给予燕国更多的发展之机。 “韩卿以为,燕国该如何?”
赵国现在的局势是燕丹所希望看到的,可自己并不希望燕国也是如此,数年来,燕国之内,兵戈修武,政事通达,国力有不少提升。 若说与秦国一较高下,燕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为今之计,只有将秦国兵锋引向它处了。”
“如今武阳之城那里,秦将李信陈兵数万,便是以为震慑,韩申以为,如果燕国现在有异动,接下来秦国灭赵之后,定然要攻打燕国的。”
“秦国灭赵,燕国当上国书,以为恭贺,表称臣之意,缓和秦王攻燕之心,则秦国兵锋则落下魏国身上。”
韩申念及十多个呼吸,给予燕丹回应。 虽然不愿意臣服,可臣服是如今最佳抉择,相较之燕国,魏国更容易成为秦国接下来的目标,果然如此,燕国还可得数年生息。 只是……续命而已。 欲要逆天改命,除非秦国内部崩溃! 何以崩溃? 韩申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数年前自己刚入燕国之时,燕丹给予自己所言的谋秦,欲效仿数百年前的专诸刺王僚,派出杀手刺杀秦王嬴政。 其人身死,秦国必乱,一天下攻势必然收敛。 那个时候,就是燕国真正的机会。 除此之外,韩申想不到更好的机会。 数年前,自己之所以将谋秦之事逐渐忘却,乃是因为三晋之国仍存,仍可以为燕国屏障,奈何,秦国一天下的速度太快了。 灭韩不过一年,直接攻赵! 赵国可是万乘之国! “上呈国书以为称臣?”
“父王早已如此,莫不韩卿以为燕国当自请藩臣之国?”
向秦王嬴政臣服,……燕丹面上的笑意逐渐浅淡了下来,向秦国称臣的国书,父王已经上过了,嬴政也同意了。 显然,韩卿之意,乃是要更近一步,效仿当年韩王安求自保,自请藩臣,成为秦国的附属之国! 这不是燕丹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