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洞这三个字已经不叫人陌生了。但苏见星还是一脸惊讶:“真的是明心洞?”
还真没想到外门那些弟子还真有些本事,料中了这事。 谁知太辰点了点头又摇头道:“这事是昨日集英殿之事过后曲长老在商议时提出来的。为了便是排除余下参会诸人携带魔种的可能。”
所以用明心洞作为头一道试炼是这么个作用吗?听他这样一说,之前因为听见明心洞会作为第一道试炼而生出的不解在此刻终于有了解答。 在解惑的同时,一道新的疑惑就此涌上了心头。她问太辰:“这件事情他有说是早就计划还是的临时决定的?”
太辰:“曲长老说,他自在圣元宗接二连三遇见了邪魔之事后,心生警惕。他是于十八年前的空冥秘境中被种下魔种、邪魔附体,而那一次秘境探索也不仅仅圣元宗一家,仙山十宗包括仙盟中都有不少弟子进入其中。”
苏见星若有所思,所以说曲故风怀疑邪魔之事不仅仅在圣元宗有,便是其他各宗也有会有。 修仙界虽然宗门林立,平时私下里也不发踩拉打压之事。昨日曲清瑶大闹集英殿,而曲故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揭其短,暴露曾被邪魔附体甚至柳茹箐已经魔化的事实。 这简直就家丑外扬,叫外宗人,不,是叫整个修仙界看圣元宗的热闹。 但是曲故风这种老狐狸若不是有缘故又如何会做这种叫外人看热闹的事。苏见星当时就不大明白,但现在听太辰这般说,心中才有所觉,原来是应在这里啊。 她猜测道:“莫不是当初一起进入空冥秘境的那批人,后来多少都有问题?”
太辰不置可否,只说:“当年空冥秘境的探索据说险象环生,当初进入其中时,不乏各宗最优秀的弟子,可那一次探索不但不少人留在了其中,便是出来的也有许多就此颓废,不复往日风光。就算有什么,各宗也都是秘而不宣……” 是啊,苏见星恍然,当初曲故风入魔之事圣元宗也是捂得严严实实,她也是意外听说了再加上回到圣元宗后从侧面和马琮印证,最后才确定了消息的。 想到此处,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极快的闪过,但因为同时思考的事情太多,苏见星一时没有能够抓住。 她闭了闭眼,彻底放弃那一丝没有抓住的思绪,将注意力完全凝聚在当前这件事情上。 苏见星一面转动思绪,一面提问:“但是这样又如何呢?各宗当年进入空冥秘境的弟子就算有什么异样就算他借曲清瑶大闹集英殿为引自曝其短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的吧。”
若是有人承认了,刚才她问太辰的时候,他的回答也不会是不置可否。 太辰道:“曲长老心怀大义。”
苏见星:“……” 苏见星翻了个白眼,她可不信,曲故风那个人可是走一步看三步的老狐狸,这种“心怀大义”的想法或许会有,但不会多,顶多是顺带。 圣元宗才是他的家,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东西。表面上看曲清瑶大闹集英殿,让他将圣元宗出过邪魔之事揭露了出来,但在后续的各宗商议时,又将所有的事情指向了空冥秘境。 不但将当初参与空冥秘境的各宗都拉下了水,还将圣元宗和自己都变成了受害者。 如此一来,圣元宗清清白白,只怪邪魔手段太阴毒诡谲,正道防不胜防。 这一手翻云覆雨玩的真溜,苏见星自叹不如,只能说一句:“服!”
想通了这些关节,苏见星喃喃道:“难怪外门会传明心洞之事,十有八九是圣元宗内部早就想好了,安排了杂役弟子去打扫整理这才透露出消息的。”
太辰见她姿态放松,没有一丝警惕和担忧,不由:“你既要参加这一次大会,可否做好了准备?”
“什么准备?”
苏见星被这一问问得有些发蒙,她一个剑修,只要握好手中之剑便是万全的准备了。
见她眼带迷茫之色,太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提醒道:“你的剑难道不需换一换吗?”换剑? 苏见星双手拂过,一柄黑色的长剑便出现悬停于她的身前。 这把剑是她以蓁蓁本体,一块百年雷击木简单炼制而成的剑胚。雷击木天生辟邪,其性刚,也易折。 苏见星拿着这把剑杀过成谦、捅过曲故风和围捕柳茹箐那一夜的那个黑衣人,也曾和天枢峰那两名金丹弟子对战,也算是有过些许战绩。 之前她还未曾细看过,如今听太辰这般说,自己拿出剑来一寸寸看去,就见剑身确实有几道裂痕。 现在修补祭炼的话,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延长些许使用时间,最终还是要损坏的。 她不得不承认:“是得重新换一把了。”
这样说着,她已经在琢磨自己纳戒中的那些材料,盘算着明日见了谭熠得先让他给自己炼一把剑,别的押后再说。
但下一瞬,一柄剑锋轻薄锋利的银白长剑映入她的眼底。阳光下,剑身闪烁着银鳞般细碎的五色萤光,十分耀眼又美丽。 女人似乎会对亮晶晶的东西感兴趣,苏见星也不例外。 一见到这柄剑,她便两眼发光,细细看了几眼,又抬头去看太辰:“给我的?”太辰轻轻颔首:“嗯,算作是入宗礼,喜欢吗?”
“喜欢!”
苏见星毫不犹豫的回答。她握上剑柄,手腕轻巧的转动几下便翻出几个漂亮的剑花。
这剑,分量适中,长短恰当,剑柄握在手中也十分舒适,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一般。一拿到手就舍不得放下,有些爱不释手。 太辰看她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欢喜神情,心中跟着欢喜。少女面容还显稚嫩,但历经生活予她的种种磨难让她眼中天真的光亮早就磨灭,眉宇间总浮现着坚定和淡漠。 但他知道,这少女看上去远不似她面上那般淡漠,她的心中自有一份不外露的柔软。 苏见星耍完一套剑法,收剑归鞘,眼神晶亮地问他:“这把剑有名字吗?”太辰不其然撞进她澄澈的目光中,心跳微顿,旋即不动声色的按捺住,轻声道:“没有。你可以自己给它取名。”
苏见星搓手:“……我不大会取名。这剑从哪里来的?”
太辰牵了牵嘴角:“我炼制的。”
苏见星愕然:“这是你炼制的?”
她或许太惊讶了,一双杏眼睁得溜圆,乌黑的杏眸清晰地倒影出了太辰的身影。 太辰好笑地看她:“怎么?不相信?”
苏见星惊觉自己的反应太过于激烈,干笑了一声,放缓了神色道:“也不是,只是太惊讶了。之前见你用刀,我还以为你是个刀修,却没想到你于炼器一道也如此精通。”
她说的用刀便是当初在荒城城外面对妖兽潮的那一夜,太辰手持长刀陪她杀了一夜的妖兽。他的刀法在苏见星看来并不弱于其他同境界的刀修。 所以她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刀修。 所以他说那长剑是他亲手炼制时,苏见星才会这般惊讶。 要知道道修一途往往一人之能修一道,就如苏见星,她是个剑修,或许对别的譬如阵法、炼器都有所涉猎,但程度远远不及真正的阵修或者炼器师,不然她也不会想要拜托谭熠来帮她炼制东西。 再比如,若当初自己手中那黑色长剑的剑胚让谭熠来炼制,也不至于短短一个多月就已经诸多裂痕濒临报废了。 苏见星好奇地问他:“你是刀器双修吗?”
太辰摇头:“不是。”
不是?苏见星一怔,紧接着便听太辰悠悠道:“我乃天生道体,万道随心。”
天生道体!苏见星瞳仁剧烈一缩,久久没有言语。 太辰察觉到她的沉默,偏头问她:“怎么了?”
苏见星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来。”
自打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很多在上辈子她都以为淡去的事情,这辈子却时不时的会因为外界的某些刺激而跃然于她的脑海中。 天生道体,她上辈子那三千年多年一共也只听说、见到过两个。一个早早故去堙没于时光的尘埃中,一个后来站在诛仙阵外与她对峙。 但无论是哪一个,于她的人生都有不可忽视的影响。 一个欲她生,一个想她死。 而今,跨越了千年的时光和轮回,在她的面前又站了一个叫她怦然心动的男子。他递给她一柄自己炼制的剑,告诉她,他乃天生道体。 都说天命无形。 可在这一刻,苏见星却觉得自己被天命紧紧扼住命运的咽喉,无法挣扎,甚至连喘息也不能。 她深深地看他一眼,澄澈的目光转为暗不见底的幽深。在他察觉到并投来视线前又匆匆地垂下眼去。 太辰觉得她的神色略有异样,正要倾身询问,却见她突然抬头,目光一如之前的明亮。 她举着手中的剑,笑意盈盈的问道:“这剑身纹路如鱼鳞,又在光下反射出粼粼波光,不如就叫它‘粼光’,你觉得如何?”
太辰被那笑容一时晃了眼,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笑道:“可以,那便叫‘粼光’吧。”
话已说完,东西也送了,人也该走了。太辰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随口问道:“他们人呢?”
“谁?”
苏见星随着他的目光在院子里梭巡一圈,才想明白他问的是谁,便把将两个小的送去王昌那里学习上课的事情说了。
太辰丝毫也不惊讶,点头道:“甚好,若不是你这般做了,过几日我也得打发他们去听一听巡讲的课。”所谓巡讲大会期间各宗都安排了弟子在固定时间巡讲交流,地点便是集英堂的偏殿。面向的受众不仅仅是参加大会的各宗弟子,便是不参会,只要大会期间在盛元宗内的皆可去听讲。 不过巡讲弟子的水平层次不齐,也不一定是正适合自己的,完全要碰运气。现下两个小的有专人细致教学,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眼见无事可留,而苏见星又沉浸在获得新剑的开心中,顾不得其他,太辰只得告辞离去。 直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天际后,苏见星才收回落在粼光上的目光,将视线幽幽投向那一处,许久后,长长一叹。 这一次天生道体又会带给她什么呢? 晚间时,苏见星去接两个小的,但他两却不肯回了,想要留在那里和大家一起修行。 阿月道:“星星姐,王师兄将大家每日课业都安排好了,我们若回去,肯定赶不上早课的。”
苏见星一问,才晓得王昌的授课自成一体,由浅入深十分系统,且根据个人的情况不同随时细微调整。 阿月和云婓入道以来皆是第一次体会这种全方位、保姆式教学,非常喜欢,一天听下来后更觉得受益匪浅,且晚间还有晚课,一天之中也和这些新认识的伙伴们处出了点感情,就更舍不得走了。 苏见星看着眼睛晶晶亮的阿月,心想曲故风的拉拢政策对自己是毫无用处,但说不定将阿月和云婓都套进去了。 不过,既然归一宗向来有着蹭课的传统,那在哪里蹭不是蹭?在流云峰蹭她还更安心些,于是准了。 翌日,谭熠信守承诺,带着宿醉来找她。 苏见星老远就闻见了他一身酒味,皱眉:“你这是掉酒缸里去了吧?”
谭熠呵呵一笑:“钟琦那小子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杏儿酒,一时不察就喝多了。”
钟琦?这个名字让苏见星眉心一跳:“钟琦便是你那个在荒城的朋友?”
“是啊。”
谭熠身上醉意还未完全散去,整个人懒懒的:“有没有水?口渴,来一点。”
“你倒是不客气。”
苏见星白了他一眼,却还是取出茶壶来烧水。
正在等水沸间隙,苏见星问他:“之前告诉你明心洞之人也是钟琦?”“是啊。”
谭熠点头,旋即觉得有些不对,问道:“你也认识他?”
“认识谈不上,见过一面。”
苏见星不动声色道,“之前去书海阁时似乎就是他和另外一个弟子在值守,他怎么也来圣元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