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鞭炮声此起彼伏,伴随着硝烟弥漫,萧揽诀立在原地,看着远方有些出神。温柔的双手给他披上一件外衣:“外面凉,还是进屋吧。”
“不了,我有些闷,想在外面待一会。”
萧揽诀回过头,对着瑟儿微微一笑,“倒是你这个新嫁娘,怎生在这里?”
“见你许久未进屋,就来看看。”
瑟儿一双眼眸灿若星辰,“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他确实没有想什么,只是此情此景,本是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他却觉得心底空落落的,“瑟儿,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瑟儿眼神一晃:“什么事?”
“我不记得了。”
他皱了皱眉,看起来有些痛苦,“自从我在齐国醒来,就觉得忘记了一些什么,每每思及此,我就觉得有样东西硬生生的从我身体中被抽走了。”
他靠在墙上,深深吸了口气,侧头看着瑟儿。“我在想,我忘记的事和人,会不会很重要?”
瑟儿怔了怔,抬头看着他。月夜下,他的脸俊美如天神:“若是很重要,你会如何?”
会如何……他会如何。萧揽诀揉了揉眉心:“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把这段缺失的记忆找回来。”
“那今晚的婚礼呢?”
瑟儿抓住他的胳膊,带着一丝盼望,“你还会和我成亲吗?”
“说什么傻话,你已经是我的娘子了。”
萧揽诀抬手想要揉她的脑袋,然而在碰触到的那一刹那,眼前似乎闪现过另一张脸,他闷哼一声,猛的捂住头!瑟儿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头疼?”
“是谁,是谁在和我说话!”
他蓦的推开瑟儿,眼眶泛红,直勾勾的盯着地面,“谁在喊我?”
瑟儿被他推得往后一倒,摔在了地上,手臂蹭破了一大块皮,露出鲜红的血肉来。她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呆呆的看着发疯一样的萧揽诀。在她的印象里,萧揽诀一直是个内敛沉稳之人,温柔的对待每一个人,可这一次,他却没有丝毫手下留情。正确来说,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瑟儿被自己推倒了。瑟儿撑着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萧揽诀,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半个救命恩人吧,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救命恩人……他无神的双眼落在她的身上,在看见她手臂上的鲜血时才恍然间醒悟过来:“瑟儿,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当然有事!”
瑟儿挑了挑眉,“疼死了!”
她装模作样的吸了口气,委委屈屈的把胳膊伸到他面前:“我不管,你得赔偿我!”
萧揽诀勾了勾唇角,尽管在这张苍白的面色下,这个笑容甚是勉强:“你要什么赔偿?”
“唔……亲我一下吧。”
瑟儿凑过脸去,余光瞥见他的面色有些为难,“怎么,咱们都快要是夫妻了,就连亲一下都不行么?”
一个女子都这般大方,他没道理再这样扭扭捏捏的了,更何况她说的对,他们要成亲了,她是他的娘子。萧揽诀闭了闭眼,唇眼见就要落在她的脸颊上。刺目的光芒闪过他的眼!感觉到耳畔一阵风声,他蓦的睁开眼睛,就看见刚才还在他面前的人被人掳走了!“萧揽诀,救我!”
随着话音落下,那娇俏女子已经消失在黑夜中。来不及多想,萧揽诀急忙追了过去,竟是一路追到了悬崖边上。挟持住瑟儿的人不知是何想法,直到站在悬崖上才停下脚步。那人蒙着面,个子很高,看身影也是个俊俏男子,声音不似一般杀手故意压低声线,倒是清朗好听:“你别再过来,再过来我就把她推下去!”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害瑟儿?”
萧揽诀不敢轻举妄动,“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冷冷一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做我们这行的,怎么会轻易泄露雇佣者的信息?”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人?”
说话间,已有滚石滑落下去,萧揽诀的心重重一颤,竟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恐惧,像是这一幕曾经在脑海中无数次的重演过一般。他身子一颤:“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给我?只怕你给不起。”
黑衣人手作势一松,“我就要她的命!”
“瑟儿!”
电光火石间,他竟是飞身一扑,抓住了瑟儿的手!身子随着重力往下滑落,他险险的抓住悬崖峭壁的一端,另一只手抓着瑟儿,因为用力过度,手臂都爆出青筋。瑟儿身子摇摇欲坠,仰头看着他,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烁:“你放开我吧,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没命的。”
“你别啰嗦!”
萧揽诀低吼一声,感觉力气才渐渐消失,“我会救你上去的。”
“我们两个都会死的!”
“死在一起也没关系,这样起码不会孤单。”
萧揽诀脸上全是汗水,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不是挺好的。”
瑟儿瞪大了眼睛,那一刻,她的心甚至动摇起来,产生了就这样吧的念头。她咬了咬唇,再抬头时,眼里有了一丝决然之意:“萧揽诀,我爱你。”
说完这句话,在萧揽诀恐惧的神色中,她艰难的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推开他的手。十指再也支撑不住一个人的力量,萧揽诀的瞳孔中映照出那迅速下落的身影……“不要!”
他大吼出声,手指缝间抓住的却是虚无。瑟儿……瑟儿……一切来得太快,他怔怔的看着悬崖下的黑暗,那里,刚刚消失了他爱的人。明明是才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他却觉得好眼熟。爱的人……他爱的人死了……萧揽诀的头像是炸开了一样,疼的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抓着崖壁的手不由得一松!整个人被揽住落在悬崖上,救他的人竟是刚才的黑衣男子。萧揽诀刚落在实地上,便脚下一软单膝跪在地上。“痛,好痛!”
即便刚硬如他,也忍不住呢喃出声,头上剧烈的疼痛蔓延在四肢百骸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他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他慢慢的松开遮住脸的手,虽然仍在大口的喘息,但眼里已变得清明。他终于全部想起来了。那个他发誓要守护她一辈子平安的女子,他答应陪她从日出而作到日落而息的女子,他深深爱着的女子——池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