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圣人,施以烟一行人已经出了皇宫。”
诺大的书房内,圣人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苍老的面容上透了几分严厉和警醒。“可有发现异常?”
“其他人还好,唯独那施以烟,就像是醉了一样.....”“醉了?”
圣人面上露出一抹笑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才放心下来,“退下吧。”
“喏。”
圣人微微转身,看着桌案上的宣纸,提笔挥毫,不过须臾的时间,白纸黑字就显露在上。“甜栀毒虎,施以烟,若你聪明,应该能够明白朕的苦心。”
圣人自言自语的,视线放在宣纸之上,他的笔力一向是好,年轻的时候,尚且能够入木三分。哪怕他不愿意服老,如今也还是抵不过岁月在他的身体,在他的灵魂上烙下的印记。哪怕他是圣人,也无从更改。甜栀毒虎。真正被毒死的,是比虎还要厉害的猎人。如今圣人将这杯甜栀酒赐给了施以烟,酒虽无毒,但那份心思着实的狠毒。是一种警告,同样的,也是一种暗示。施以烟大口喘息着,胸腹之间隐隐还有着几分余痛。断肠散的功效已过,直到她舒缓过来,马车上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施以烟抬头,恰好看到寻香以一种复杂莫名的眼神望着自己。没来由的,她不愿理会。她并非圣母,这一次也只是为了保全邵家的血脉,等到邵辉邵世平归来后,也好有一个交代。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不愿意去沾染一个无辜孩子的鲜血。尤其是,一个还没有降生的孩子。她远没有那样残忍。这是施以烟的底线。寻香看着施以烟不动声色的将头给扭了过去,眼睛忍不住低垂下去。若有可能,她不愿欠施以烟的这份人情。这份人情,实在是太贵重。此时的她,既庆幸,又觉得伤感。何时,轮到靠着施以烟才能安稳的活下去?马车很大,翠竹箬竹照顾施以烟本身便自顾不暇,寻香坐在那里,时不时还以一种不愿领受人情的目光来打量着自家小姐。翠竹忍了又忍,心底还是有些不舒服。她不怪自家小姐帮助姨娘,她怪的是,明知道那杯酒里面有什么,还要义无反顾的去喝下去。自家小姐最擅长隐忍,却仍旧是止不住的痛呼出来,那痛,又是怎样的剧烈?她不敢想象。是以,此时与那罪魁祸首同在一辆马车上,她觉得空气里都有了几分压抑。尤其是,那姨娘那样子,并不愿领情。自家小姐这是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的受了一顿折磨,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施以烟此时劳累,并不愿开口说话,能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能做的她也都尽其所能的去做了。唯独没有算到的,是荣贵人的心狠。这断肠散她是亲身体会,哪怕是对人的性命无碍,这份痛也是难熬的。那荣贵人有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教寻香出丑,从而达到向自己笼络示好的目的。施以烟闭上眼睛,忍不住反省到,许是自己今日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太明显了。她费尽心思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攻于宅斗的女人,试想,如今邵家无主,尽是一些女眷,二房的正妻容不下长房的妾室,在世家后院里,这样的事情已经是屡见不鲜。她回想起在雍容宫时,圣人眼睛里的微光与嘴角的轻蔑,心里忍不住一笑。要知道,骄兵必败。她刻意的将自己与那些善妒的女人放在一条线上,因为她知道,只有如此,圣人才会安心。随之而来的那一杯甜栀酒就是圣人回馈给她的忠告。是虎也要卧着!只是圣人却是忘了,他并非那年轻力壮威武不凡的将军,而施以烟,也并非是一个常年长在深山没见过好看男子的猎人。若非是一开始被迷了心智,那民女无涯又怎会连虎上放了毒都不知道。施以烟最大的优点不是她多麽多麽的聪明,而是她比任何人都要清醒。既在迷局里,又是旁观者。容不得半点马虎。而圣人已老,她正值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