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去了外书房时,才知道没有宁小蔓的日子有多难熬,果然人是不能娇惯的,有些习惯一养成,便产生了依赖,此时对着冰冷的书房,他颇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自己对于院子里的人,也是太过放松了。拽了张纸过来,刷刷地写了几个字,然后打了声呼哨,把郑千叫了进来,郑千正在点炭盆呢,这活儿他还真是有好久没干了,听到呼哨声,急忙让郑百接着自己手上的活,他则快步的进了书房。走近书桌,看清楚了纸上的字,“去叫胧月来。”
明知道小蔓伤着了,竟然还敢让爷的书房里空着人,这胆子也太壮了,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这么明目张胆地不拿本殿下当回事。郑千看到三皇子的脸色,就知道主子怒了,也是,这丫头也太不会看眼色了,就算主子平时不跟你计较,可也不能这么没眼力见儿不是,郑千扭头就往书房外走,却跟正赶过来的胧月走了个顶头碰。“你怎么才来,不知道小蔓伤了么?”
郑千的口气也不好,真不怪主子生气,又不是第一天当差了,好歹也是在主子跟前儿侍候了几年的老人了。“这不是起晚了么,平时都是小蔓顶上午的差,我这一时半会儿的没适应过来。”
郑千也不跟她废话,拉了人快步地进了屋子,却看到三皇子已经坐在了椅子上,那椅垫还没熏过呢,肯定很凉,郑千看了两眼,终究没有开口。“主子,人来了。”
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三皇子让人去寻自己了,胧月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请三皇子恕罪,奴婢因为一直当下午的差,所以一时没有调整过来,还望三皇子给奴婢一个将功恕罪的机会。”
看到郑千回来的时间,就知道是在院门口撞上了,能知道过来,已经算是不错了,三皇子憋在心上的一口气也消了大半,摆了摆手,让她该干嘛干嘛,胧月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三皇子身边。三皇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才反应过来,得备炭盆,备茶水,备温布巾,磨墨……反正有好多的事儿呢,只是,这一段时间以来,这些都是宁小蔓在做,就算她下午来换差,宁小蔓也是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的,她只要干站着就行了。看来,宁小蔓这一伤,不止是三皇子不习惯,连跟她一起当差的胧月都不习惯了,看着胧月去端已经被郑百燃起的炭盆,再拎着水壶去打开水,一样一样的做得分外的别扭,不仅叹了口气,小蔓这丫头,把所有人都惯坏了。等到胧月把一切都准备好,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了,三皇子也没跟她发脾气,自己当初因为不想让院子里的人太多,才装做对下人的态度不在意的,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是散漫,不过,这也正是自己想要的,也就没必要计较了。一天过得很漫长,三皇子总是无意识地就开始跑神,总算是把这一天熬过去,三皇子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示意胧月收拾东西,然后一起出了书房,除了宁小蔓是例外,能自己拿着钥匙打开书房的门,其它时候是绝对不能单独有人的。“三殿下。”
胧香正好刚给宁小蔓换完药,端着水盆了来,就看到了三皇子,三皇子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进了屋,走到厢房门口,轻叩了两下。胧雨赶紧过来应门,一开门,见是三皇子,立刻施了一礼并让开了身,“三殿下,您请进。”
趴在床上犯迷糊的宁小蔓听到胧雨的请安声,赶紧睁开眼睛看过来。“三殿下,您来了。”
看到宁小蔓一脸开心的样子,三皇子的表情无意识地就柔和了下来,走到床边,仔细地看了看小姑娘的脸色,还不错,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多少有了些红润。伸出手来,摸了摸宁小蔓的额头,温度正常,这让三皇子放心了不少,早上临出门时过来看她,还有些低烧呢,宁小蔓看到三皇子修长有力的手指,心里一阵恍惚,怎么自己不曾注意到,三皇子有双这么漂亮的手。“看什么呢?”
看到宁小蔓的目光发怔,三皇子就点了点她的脑袋,让她能看到自己说话,宁小蔓突兀的抬起头来,就看到三皇子问了这么几个字。“没看什么。”
宁小蔓急着辩解到,可看到三皇子那波光不闪的眼神,只好从实招来,“那个,您这手指真漂亮,平时倒是没注意,修长而有力,却干净清爽。”
去注意一个男子的手,虽然只是个少年,宁小蔓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更别说当面夸出来,所以,宁小蔓虽然说了实话,眼神却有些躲闪,没敢看着三皇子说,所以,她也就没有看到三皇子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三皇子朝着正在发愣的胧雨挥了下手,示意她出去等,胧雨从来没见过哪个宫人能这么跟三皇子说话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现在又见三皇子让自己出去,她心里就冒出了些奇怪的想法,可她又立刻把这想法压了下去。走到门外,她有些矛盾,要是说三皇子看上了这个小宫女,才让她这么放肆的,还真是不太敢让人相信,因为三皇子虽然在外人眼里很好欺负的样子,其实他对人一直是冷冰冰的,从来不加辞色。侍候了他这么久,从没看他对哪个宫女多看过一眼的,似乎这样不如意的生意,把他的欲望也磨没了,十六的皇子,哪个不是皇宫满屋了,比三皇子小的皇子们,虽然没有娶妃呢,可也都已经有了屋里人了,只有三皇子还单着呢。胧雨实在想像不到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会有一天对谁动了心,更别说这个还没长成的小宫女了,怎么看她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太娇小了,哪哪都那么娇小,没有一点儿女人该有妖娆妩媚。屋里的情形,绝对是胧雨想不到的,她甚至都在猜想,是不是小宫女太过张扬了,三皇子要偷偷惩罚她,只是,想要惩罚的话,需要避着自己么?她根本猜想不到三皇子和这个小宫女是如何相处的。“小蔓,你得快些好起来。”
三皇子开口说话了,不流利,但因为他是唱着说的,虽然慢,却没有打结,只是声音压得低低的,以防止外面的人听见。“奴婢也想快点儿好呀,但这可是十板子呢,那么大个的板子,奴婢这小身板能挺过来就不错了,您就别指望着奴婢三、两就好了,那根本就是神话,绝对实现不了。”
看着宁小蔓一说到大个的板子,那一脸苦大仇深的样,三皇子就心疼了,他觉得自己很奇怪,从前的他,是很少会对自身之外的事情有什么情绪的,可自从宁小蔓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似乎很多事情都有了改变,这让他有些不安。“我让你好好养伤,快些好,是希望你能不痛苦了,又不是急着让你服侍我,就这么不想回到我身边呆着?”
三皇子唱了一长串的话,这让宁小蔓很是惊喜。三皇子只有念书的时候才会唱长句子的,跟自己说话,从来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冒,现在能听到他说这么长的话,宁小蔓真是激动了,“哇,三殿下,您能说这么长的话了,要表扬您啊,进步真快!”
还有人会看到自己的一点儿进步,就会如此开心么,不会有的,甚至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进步,而更加的憎恨自己,也只有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尽管自己身上还受着伤,却能因为自己的一点儿进步,而喜出望外。“你真的要快点儿好哇,你不在,我都不能念书了。”
“为什么啊,锻炼不能停啊,您要坚持住才行。”
宁小蔓很奇怪三皇子这么说,能说话不好么?为什么要背着人呢?“也只有你才想要让我说话,别人都很希望我这样呢,或者,我再残一些他们才高兴。”
虽然不想跟别人说自己的心思,但宁小蔓是例外,三皇子总有些想要对她倾吐的欲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宁小蔓是值得信任的。宁小蔓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她虽然还不能领会皇子间争斗的残酷,但她是看过电视和小说的,那里面的争夺不是一般凶残,所有人都笑面虎,就像那个笑呵呵就想杀了自己的二皇子一样。“您别这么说,还有我呢,我会陪您说话的。”
三皇子要的就是宁小蔓的态度,他想不到还有谁能给自己陪伴,可这个小宫女一定可以的。“现在你伤着,不能陪我练习,书房里有胧月,这里有胧香和胧雨,所有的地方都不自由,所以,你要快点儿好起来。”
宁小蔓的心情顿时大好了,原来自己这么重要呢,她使劲儿地点了点头,笑得像朵花一样。“我会很快好的,三殿下放心,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好起来,然后陪你读书说话,你要相信我,我会很快的。”
宁小蔓眯了眯眼,给自己加了个油,因为被人信任,兴奋得忘了称奴婢。小姑娘的样子可爱到不行,三皇子没忍住心里的喜欢,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那张柔嫩的小脸,“我相信你,小蔓,所以你更要加油噢,没你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