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医听了宁小蔓的话,还真不敢轻易地把结论说出来了,万一这位三皇子有个不好,自己没把人留住,早早地去了,那自己可真是要受无妄之灾了,不值当的啊。孟太医又做势重新诊了一次脉,这才抱拳回了皇上,“皇上,三皇子的伤势确实是有些严重的,卑职也不敢承诺就一定会痊愈,先吃几天的药看看吧,如果有好转,那就太好了。”
这话就说得有些模棱两可了,听在皇上的耳朵里,三儿子就是有些不好了,得好好观察几天看看,这让皇上的心都有些提了起来,“孟太医,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让他好好活着,你只管好好治,要什么药材,什么工具,我都会满足你,只要人好就行。”
而孟太医的话听进宁小蔓的耳朵里,就是此事已经成功,希望再接再厉,拉过被孟太医嫌弃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宁小蔓连头都不敢抬,就怕脸上的激动被皇上或者太医看了去。虽然郑浮笙现在也是受着伤呢,但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宁小蔓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心,反而正担心过不去撒谎这一关,现在能这么顺利地摆平,宁小蔓反倒更激动了,至少不用马上掉脑袋呀。“你倒是担这么大的心,我不是说了么,一切有我呢。”
一握上郑浮笙的手,郑浮笙就回了宁小蔓这么一句,宁小蔓哪还会跟他计较这些个,她现在只顾着高兴了。有了孟太医在前边挡着,那个御医虽然开始没有查实病情,但也没受到了更多的责难,只是让他回去刻苦攻读,让他半年内不准接诊,御医乐颠颠地去了,这颗脑袋可算是保住了呀,真是万幸,别说半年不出诊,现在让他出太医署,他都愿意。“卑职刚才看了,刚才的方子也没什么不对的,卑职再换两样药,让药性更温和些,让三殿下先喝两天养一养,等到三殿下的身子强壮一些,扛得了药性了,那咱们再换药,希望三殿下能大安吧。”
皇上自己本身也不是大夫,所以他也只能听太医,没有其它的办法了,“行了,爱卿,就照你说的办吧,总之把三皇子治好了就行,我只看结果。”
做了最后的总结,皇上就跟宁小蔓打了声招呼,然后出了屋子。“王妃,那卑职就去给三皇子熬药了,您且宽心,三皇子只是看着凶险,进补两天就应该没大碍了,你别太担心。”
孟太医还以为王妃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害怕了呢,所以临走时,还安慰了几句。“谢孟太医了,三殿下就全指着您了,让您费心。”
孟太医再得皇上赏识,那也只是臣子的身份,哪敢在王妃的面前托大,看到王妃给自己行礼,吓得立刻避开了身子,赶紧深施了一礼。“王妃折煞奴才了,三殿下是主子,卑职尽心尽力是应该的,可受不得王妃的礼,卑职这就去熬药了,三殿下肯定能快快康复的。”
害怕三王妃再跟自己客气,行过礼,孟太医就赶紧退了出去。“浮笙,人都走了。”
把木铃支到门外去守着了,宁小蔓这才轻轻地用手抚了抚郑浮笙的脸,轻轻在他的耳边说到,宁小蔓觉得,还是开口说话显得亲近些。虽然那种肌肤相亲带来的心有灵犀,会给人一种只有我懂你的神秘幸福感,但远不如这样亲近地看着你说话,带来的那种心灵悸动,似乎,当我们互相看着对方的时候,才会有更多的那种心灵上的交流与震颤。床上的郑浮笙,很努力地把眼睛睁开来,闭了太久,屋里的光亮有些刺眼,只是,当他对上宁小蔓的脸时,眼神就闪亮了起来,嘴角弯了弯,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你还笑呢,把自己弄成这样,看看这脸,都没有血色了。”
宁小蔓很是不高兴郑浮笙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注,万一真要是伤得重了,到时候找谁说话去。“我没事儿,我听到了他们说要动手,我事先就选好了位置,既然能替父皇挡了刀剑,又不让自己伤得太重,你夫君我的功夫,你还信不过吗?”
郑浮笙牵了蔓儿的手,舍不得放开。“你可别说话这话了,功夫好还能受伤么,这话连我自己都不信,让我怎么信你,下次你再这样,我可不会再管你了,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爱惜,还指着别人心疼你吗?”
听蔓儿说这样的赌气的话,郑浮笙的心里却是暖暖的,终于有个人能这么心疼自己了,以前就算有人照顾着,也都是身边的随从下人,那样的关心,只是对主子的忠心,而蔓儿不一样,蔓儿对自己的关心,才是真正的亲人间的爱护。宁小蔓突然放开手,这让郑浮笙一惊,下意识地就想去抓她,“我去浸个帕子来,帮你净净手脸。”
宁小蔓看到浮笙要伸手抓自己,赶紧回握住他的手,怕他抻着自己的伤口。再说伪装成重伤,郑浮笙的伤势也真是不轻呢,一掌长的伤口,搁在谁的身上,那也是重伤了,只有郑浮笙还这么皮实,完全不当成一回事儿,在宁小蔓想来,即使郑浮笙不把伤情加重几分,皇上也应该足够看重这份心意了。“你好好躺着,水是备好的,就在屋角,我马上就来。”
郑浮笙这才松了手,对于蔓儿做这些事情,郑浮笙倒是不担心的,平时蔓儿也愿意自己做这些,她可不像是那些大家的娇贵小姐们,离了丫鬟就啥也不行了。“你别乱动,我给你好好擦擦,脏死了。”
嘴里嫌弃着,手上的动作却是很轻柔,一点点的把郑浮笙的脸、脖子、手都擦干净了,又褪了他的鞋袜,把他的脚也擦了擦,郑浮笙这下子是真的舒服了。“有媳妇就是好,能被这么照顾着。”
郑浮笙拉了蔓儿的手不肯放开,宁小蔓没办法,只好远距离地把布巾扔到了水盆里,稍微运了点功,布巾轻松地进了水盆,却没有溅出一滴水来。“想我小时候,在母妃的宫里摔了手,出了好多的血,当时我还小呢,却没人这么安慰,我只是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就被勒令躺在床上不能乱动,然后日日来人喂药、换药,却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自己的身子自己要爱惜。”
“他们只会不停地训斥我,说我不听话,说我连累了他们,说我再敢有下次,他们就把我扔到溏里去,没有一个人问我疼不疼,问我为什么摔了,是不是有人欺负我了?”
郑浮笙的话,让宁小蔓心如刀绞,她弯下身子,让自己离他更近,然后轻声问到,“那你现在疼不疼,哪里疼,我帮你吹吹。”
郑浮笙咧开嘴笑了,宁小蔓却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浮笙,只此一次,知道么,我说话算话,再也不能有下一次了,看到你流血,我……我会受不了的,我舍不得。”
终于是流下泪来,宁小蔓此时已经趴在郑浮笙的手臂上,当然,明知道眼前的人是个病号,宁小蔓又怎么可能压实了,只是虚虚的浮在那里,她不是真想趴着,只是不想让郑浮笙看到她的眼泪。“你也知道心疼,知道舍不不得,你知不知道你当初替我挡下的那一刀,我有多心疼,多舍不得,当时,我觉得自己都不会呼吸了,整个人都空白了,完全不能动了,只是傻傻看着你不停地流出血来。”
每一次的回忆,都让郑浮笙又痛上一分,“蔓儿,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受伤了好不好,我们伤到自己的时候,对方会更难受,我经历过一次,就更懂得你现在的心情,所以,我以后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这样的保证说出来,宁小蔓的心情可算是好一点儿了,就着郑浮笙的袖子擦干眼泪,再次抬起头时,依旧的眸光明媚,“好,你说的话我记住了,希望你自己也能记得。”
郑浮笙坚定地点点头,他也舍不得再让蔓儿为他难过,“浮笙,你说,你特意加重了自己的伤势,皇上真的会更重视吗?”
宁小蔓还有点害怕物极必反呢。“万一皇上,噢,父皇,嫌你没什么用,挡个刀还把自己弄那么惨,那你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了么。”
宁小蔓不太了解皇上,还是有点摸不准他的脉。“已经有效果了呀,父皇如果不是心疼我的伤势,他是不会让孟太医来给我看伤的,既然能让孟太医出马,那就是想着一定要治好我,也就是说,他相信了我的伤重,也相信了我的付出,所以,值了。”
郑浮笙想要摸摸蔓儿的头发,却抬不起手来,只好作罢,“你要知道,父皇可不是个心软的人,我小时有一次大病,御医都说没得救了,他都没把孟太医派过来。”
每一次听到皇上的所作所为,宁小蔓对他就厌恶一分,只是,虽然知道皇家无亲情,但淡漠至此,还是让宁小蔓接受无能,郑浮笙明白蔓儿此时的想法,伸出手去,把她握住,宁小蔓拍了拍他的手背,“算了,你好好养着吧,只要你能恢复健康,别的我都可以不计较。”
“王妃,药熬好了,要送进来吗?”
木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送进来吧,三殿下正好刚刚醒。”
药送到眼前,宁小蔓自然先检察了一遍,却还是不放心,又亲自喝了一口,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看见自己没事,这才把碗端过去,温度刚刚好,扶着人要喂药,却看到一双闪着泪光的黑眸。“傻瓜,我检查过的,知道没事儿,快喝了吧,一会儿凉了。”
宁小蔓露了个最完美的笑容出来,把药碗凑近郑浮笙的嘴边,“快点喝了,越慢越难喝。”
郑浮笙就着宁小蔓的手,一口就把药全喝了进去,宁小蔓赶紧喂了颗蜜饯进他的嘴里,让他缓缓苦味,郑浮笙却依旧盯着宁小蔓的眼睛,好半生嘟囔了一句,“你才是傻瓜,既然检查了没事,你干嘛还喝那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