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郑若漓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出乎了自己想象的儿子,想要知道,为什么他会拒绝自己的禅位,“说说想法儿,怎么就不服了?”
淳王郑浮笙躬身跪下,郑重地给皇上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然后才出声,“父皇,请允许儿臣在政殿上这么称呼您,实在是儿臣有话要说,儿臣想不通为什么父皇正当年,却要把皇位传于儿臣。”
“父皇,您的身体虽然不能像二十岁时那么健壮,但坐这把椅子再坐十年都是没问题的,何必早早的就把位置交出去呢,您在儿臣心里,是个英明神武的皇帝,您治理国家的手段,也是儿臣望尘莫及的。”
“儿臣自觉跟父皇您还有很大的差距,还不够能力管理一个国家,儿臣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更希望能在父皇的引领下,多学多看多练多想,和父皇一起把明耀国带向更昌盛,儿臣会永远追随父皇的。”
殿上的大臣们此时看向淳王爷的目光,很明显地有了些敬意,要知道,在皇位唾手可得的时候,还能够控制住自己不被权力所迷惑,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大臣们换位自处,觉得自己就绝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要知道,如果皇上真的再坐十年龙椅,那下面几位皇子也已经长大成人了,这个位子再要给谁坐,可真就说不准了,淳王爷郑浮笙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绝对是真心对皇上的才能倾慕,没有半分的强占之心。自古夺嫡就是鲜血淋漓,在形式大好之下,还能怀有这样的赤子之心,实在是太不容易了,皇上郑若漓看着这样的三儿子,心里最后的一点儿小纠结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了。“浮笙,起来说话。”
立刻就有施礼太监过去,把郑浮笙扶了起来,郑浮笙再次躬身施礼,“多谢父皇。”
随即郑浮笙后退了一步,立刻恢复了在大殿上,应该和皇上保持的君臣身分,没有了刚刚做为父子而产生的亲密姿态了,“请皇上指点。”
“浮笙,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你在你每一个所处的位置上,都做了你该做的事,没有逾矩,也没有敷衍,这个已经很不容易,反而是父皇这些年来,有些疏忽了对你的关注。”
“做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在选择国家下一任储君的时候,眼光不够敏锐,视线不够锐利,这是做为一个国家领导者的失败,朕承认在这一点上,朕犯了明显的错误。”
“但是,好在朕还有改正的机会,在最后的关头,你不仅站出来救了朕,还利用自己的聪明和实力,保全了你自己和你阖府上下的人,这已经足够显示你做为一个领导者的智慧了。”
“而更重要的是,你能在任何时候做你自己,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下,你都能保证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这个就已经不只是让人佩服了,而是非常的了不起,说明了你做人能坚持底线。”
“能不为财色所动,已然不易,能不为权倾天下所动,朕也觉得比不上你了,浮笙,你不用自谦,说自己不行,朕知道你可以,也知道你不是没有野心,你只是把野心摆在了良心的基础之上,这个颇为难得。”
“别为难自己,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别说不行,太过自谦,你可能会失去很多,机会也许只有一次,朕的身上肯定有你要学习的东西,但你的身上,也有属于自己的优点,何况,朕把位置让给你,一样能在旁边辅佐你,儿子,加油!”
能让皇上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皇上对于这位淳王爷的评价之高了,满朝的文武大臣全都十分安静的听着这对天家父子的对话,这真是一次全新的体验,皇上登基这么久,还没有这么和颜悦色的跟谁在政殿上说过话。“朕也不是有能力不想做,这天下是郑家的天下,朕做为郑家现在的大家长,对于管理好这个大家是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的,只是,此时的朕,确实是力不从心了。”
说完这话的皇上郑若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那微微抖动的右手,让朝堂上大部分的臣子们愣在了当场,除了有几位事先知道皇上身有此疾的,其余的大臣们全都大惊失色。半晌,才有大臣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皇上——”接着,大殿上就是此起彼伏的扑通声,片刻间,整个大殿的人都跪了下去。“你们平身吧,不用这样的,朕也坐了二十多年的皇上了,这江山也保管得很好,现在,能把这座江山好好的交到自己儿子的手上,朕还是很开心的,浮笙,万事不能强求,朕不能强求自己继续,你也不能强求自己不行。”
众位大臣都平身了,只有郑浮笙还跪在大殿之上,再次给皇上郑若漓磕了三个头,这才从地上起了身,“谨遵父皇教诲,儿臣接旨。”
皇上身侧的施礼太监,这才捧着诏书疾步走到了淳王爷郑浮笙的身边,“请淳王爷请旨。”
郑浮笙再次跪了下去,双手接过诏书,高举过头,对着皇上施了三礼,重新起身。“好啦,从今往后,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朕此时走下去,就再也没有机会走上了,想一想,还真有点舍不得,哈哈,众位爱卿,退朝了。”
皇上亲自宣布退朝,然后从龙椅上起身,走向后面的出口。“恭送太上皇。”
群臣再次跪拜,皇上挥了挥手,并没有回头,在魏明杰的搀扶下,径直地回宫去了。群臣送过了皇上,又要再跪拜新皇,被郑浮笙阻住了,“我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今天就免礼了,而且一时半会儿的,这个礼应该也行不上了,因为本皇还没有合适的龙袍呢。”
郑浮笙一句玩笑话,拉近了和大臣们的距离,二皇子、五皇子的人,已经被太上皇郑若漓清得差不多了,而四皇子当初在朝堂上并不显,最得用的那一个,又已经被郑浮笙给料理了。所以现在在朝堂上的,不是已经暗中通过武瑜侯归顺了郑浮笙的,就是绝对的保皇党,这对于郑浮笙接下来朝堂的治理,清理出了一条明路,可见太上皇为了这个儿子,也做了很多,郑浮笙心里暗自感激。只是接了这份诏书,郑浮笙的身份就已经不同了,回淳王府的时候,宫里就跟了不少的侍卫出来,这当然都是太上皇郑若漓为自己这个儿子准备的,从今往后,宫里的一切,就都归郑浮笙所有了。“蔓儿——”郑浮笙把侍卫们都留在了前院,虽然侍卫长要求贴身保护,但郑浮笙还是强硬地把人留在了外面,没有带到后院里来,他怕吓着宁小蔓。“浮笙,你回来啦,今天下朝比平时晚了些。”
宁小蔓的伤势经过了这几天的休养,已经好了很多了,所以就过来想要帮郑浮笙脱外衫。“不用,你还伤着呢,哪儿用你侍候我,脱件衣服罢了。”
郑浮笙利索地自己把外衫脱了,然后把宁小蔓拉到床边坐好,“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今天宝贝儿很听话。”
宁小蔓轻抚了下肚子,在从府里安定了下来,青扣又给宁小蔓吃了几副保胎的药,银针也给下了几次,宁小蔓确实觉得身上稳当多了。“你别担心我,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和孩子的,你只要认真的做好朝堂上的事情,浮笙,现在父皇对你可能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但是,已经没有合适的人再跟你争这个位置了,你能做的,就是把事情做到,让父皇对你多放心些。”
揽过郑浮笙的胳膊,把头枕到郑浮笙的肩上,“浮笙,我知道你本意并没有多想争那个位置,特别是为了争那个位置,还要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来,这个是你最为不屑的。”
“但做为一个男人,男儿热血是必须的,你也是想要争一争的,只不过不屑于用那些个肮脏手段而已,我想,时日久了,父皇当能看得出你的良善之心,做为一个帝王,有手段有气势是应当的,但也该保有一颗纯善的心,不然,他拿什么来体恤万千的子民呢。”
抬起头,宁小蔓直视着郑浮笙,“咱不急,坐得上是福气,坐不上是本份,我们尽人事听天命,不过,依你的聪明和能力,坐不上这个位置倒是机率很小了。”
郑浮笙笑了,伸手摸了摸宁小蔓的脸颊,“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蔓儿总是最知道自己的,也从来没对自己失望过。“当然啦,这个世界是如果说有一个人最了解你,那肯定是我啦,浮笙,那些兄弟们相继陨落不能说跟你没有丝毫关系,但你起码没有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几乎是坐收渔翁之利了,这一点,就他们就没一个比得上你的。”
“相互残杀是最容易做到的事情,但隐忍退让却是最不容易做到的,你能为兄弟们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浮笙,我相信你,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最适合君临天下,那一定是你,如果你没成事,那只能说老天爷瞎了。”
郑浮笙一把就把蔓儿的嘴巴给捂住了,然后在她额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别胡说,可不能亵渎神明,你看。”
郑浮笙把手伸进怀中,掏出来后缓缓地左右展开,宁小蔓的眼睛越睁越大。那暖黄绸缎镶嵌着一张金宣,上边的字迹慑人心魄,宁小蔓情不自禁伸出手来,轻轻地在字迹上抚了抚,然后,手指停在那一处鲜红的大印上,那是国玺的印迹,从今往后,这个印迹,就只有郑浮笙才有权利印下它。“看吧,看你夫君我君临天下。”
宁小蔓带泪地点了下头,然后颤声回他,“好,我看你君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