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朝萧奕他们走来的两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俩容貌有五六分相似,看着像是一对父子。 “见过世子爷!”
两人忙上前向萧奕作揖行礼,两人的动作看着差不多,但是其中的年轻人却慢了一拍,脸上露出一丝不情愿。后方的程昱都看在了眼里。 萧奕忙扶了中年男子一把,笑着打招呼,“姚叔,阿良,不必多礼。”
萧奕口中的姚叔乃是镇南王身边的左将军姚砚,而阿良则是他的长子姚良航。 姚家是镇南王府家臣,世代辅佐萧家家主。姚砚的父亲姚老太爷当年辅佐老镇南王,姚砚则辅佐着如今的镇南王,照理说,姚良航就应该辅佐镇南王世子萧奕,可是镇南王一直没发话,而姚良航也瞧不上萧奕行事轻浮荒诞,这事就一直拖着。 “世子爷,您总算回来了。”
姚砚欣慰地叹道,“几年不见,您长高了,也长大了。”
“姚叔你还是英姿不减从前!”
萧奕微微一笑,跟着问道,“姚叔,如今军中情形如何?”
一提到军事,姚砚的表情一片肃然,道:“回世子爷,自王爷率五万大军去了奉江城,这军营就如同一盘散沙,谁都不服谁,实在让人忧心。”
萧奕微微皱眉,祖父去世才不过几年,这从前令行禁止的镇南军怎就如同散沙一般?他面上不显,颔首道:“皇上这次命我回来,便是让我暂代南疆事务。”
姚砚闻言大喜:“那就好,那就好。”
萧奕是镇南王世子,在镇南王不在军中的情况下,世子有拥执掌南疆军政,再加上皇帝的圣旨,更是名正言顺。如今有了萧奕坐镇,军中自然就有了主心骨。 姚良航却是眉头微蹙,瞅了萧奕一眼,心里直暗暗祈祷:只希望这个纨绔世子安安分分的,不要给他爹添乱了才好!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进了中央的白色大帐。 这大帐布置相当奢华,至少有两丈高,地上都铺着厚厚的狼皮地毯,居中的主位上铺着一张完整的白色虎皮,后方挂着一把大弓,看着有些年份了,却被人擦得一尘不染。 这把大弓是老镇南王留下的,曾经随着他征战沙场多年,如今虽然老镇南王已经不在了,但大弓却在军中留了下来,仿佛一个镇营之宝。 萧奕眷恋的目光在大弓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大步坐到了主位上,钱墨阳几个则在一旁待命。 萧奕懒洋洋地看了程昱一眼,程昱立即会意地取了一份名单出来,客气地交给了姚砚,道:“还请姚将军派人请诸位将军前来……” 姚砚接过名单粗粗地一看,心里暗暗吃惊:这名单上面的人名都是现今留守在军中的那些将领。萧奕这才刚抵达南疆,居然能拿出这么一份名单出来,还一个名字不差,看来这位世子爷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无能无害…… 姚砚定了定神,禀报道:“这名单上的人大部分都在营中,只有两个现在带队出去巡防了。”
跟着他就说了两个人名。 “那就让剩下的人在一炷香内都来营帐集合。”
萧奕漫不经心地道。 “是,世子爷!”
姚砚忙应道,给了儿子一个眼色,姚良航立刻领命而去。 程昱默不作声地点起了一根香。 接下来,姚砚关心地问起萧奕这几年在王都的状况,但他们也聊不了几句,随着时间的流逝,接到命令的将士陆陆续续地赶来了大账。 他们一一向萧奕行了礼,有的恭敬,有的轻漫,有的随意,萧奕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让他们一一落座。 渐渐地,香已经快燃尽了,程昱向四周看了一圈后,低声对萧奕禀告道:“世子爷,除了那两个去巡防的,还差两个。”
“还差两个?”
萧奕面带不悦,嚣张地说道,“本世子说了一炷香,他们居然磨磨唧唧得还不来,分明是没把本世子的话放在心上!”
下首有一名将士瞥了萧奕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这个世子还是像从前那样,没有长进! 这时,营帐外走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着一身黑色轻甲的男子。那男子一进帐,就抱拳大声嚷着:“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杜连城,还不快来见过世子爷。”
姚砚眉头一皱,不满地冲着对方喝道。 萧奕双睛一眯,淡淡地笑了。这个杜连城,那可是小方氏的表弟。 “见过世子爷。”
杜连城随意地拱了拱手,然后笑道,“哎呀,奕哥儿长这么大了,表舅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奕哥儿的时候,那还是个正在吃奶的小毛头呢。”
他哈哈大笑,一脸感慨地道,“这一转眼的功夫啊,小毛头长成了一个小屁孩,几年不见,现在长成了个细皮嫩肉的小郞君了。”
他故作热络,可是话里话外透露出明显的轻视。他敢如此对待萧奕,自然是倚仗着表姐小方氏。 萧奕似是没听懂一般,笑眯眯地看着杜连城,道:“没想到杜将军居然如此记挂本世子,可是说好了一炷香时间,杜将军怎么就迟了一盏茶呢?”
傅云鹤一看萧奕这个笑容,心里就为这个杜连城叹气。这个傻瓜还不知道自己马上要倒大霉了! “也没一盏茶吧,就来晚了一会儿。”
杜连城嬉皮笑脸地随口道,“有劳世子爷久等了。”
“既然杜将军认罪了,那就依军规,先受了三十军棍吧。”
萧奕的手指轻轻叩着扶手,漫不经心地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希望杜将军以后不要再触犯军规,违背军令了!”
“什么?”
杜连城瞪圆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萧奕怒道,“你敢打我?!”
“你触犯了军规,我为什么打不得你?”
萧奕的神情陡然一变,顿时气势凌厉,仿佛换了一个人般喝道,“来人,拖下去行刑!”
这军营中的士兵自然是不敢随便得罪杜连城这个“皇亲国戚”,没人领命。 杜连城不由面露得色,正想讽刺几句,却见萧奕一声冷笑,随即钱墨阳和一个侍卫大步一左一右地朝他走来。 “你想干……”他连话都没机会说完,钱墨阳不知怎么地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然后一脚踢在了他的后膝上,让他跪倒在地。然后钱墨阳和那个侍卫一左一右地分别拖住他一个胳膊,就把他朝帐外拉去,只听到杜连城一边挣扎,一边骇然地叫道:“放肆!大胆!还不放开本将军?”
他的后半句已经是从帐外传来,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啪啪”的杖责声,和他杀猪一般的惨叫声,连傅云鹤都替他感到屁股疼,心道:哎,这个什么杜将军,还是太傻太天真了。大哥那可是有名的笑面虎,阴险狡诈,睚眦必报,得罪了他,居然还想蒙混过去,做梦! 营帐内有的人动了动嘴,最终没有开口求情,杜连城自己亲手将把柄送到了萧奕手上,也怪不得萧奕拿他开刀,为自己立威了。 “对了,还有一个唐将军没到。”
萧奕背靠在虎皮椅上,神情慵懒地说道,“既然他不想担这个职了,那干脆就撤了吧,至于唐将军所领的玄甲军……”萧奕的目光扫视了众人半圈,最后落在了姚良舤的身上,“就由姚小将军接管了。”
姚良航意外地看了萧奕一眼,他没想到萧奕居然会把玄甲军交给了他。不过这样的好事,他当然不会傻得拒绝:“末将得令!”
营帐内的人看着萧奕的眼神瞬间就变了,这位唐将军全名唐青鸿,是由镇南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萧奕说撤就撤,丝毫不留有余地。可他又偏偏把玄甲军交到了姚良舤手中,姚良航是姚砚之子,镇南王一向看重姚砚,那么就算是等将来镇南王回骆越城后,知道了唐青鸿之事,有心想要再起用唐青鸿,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把姚良航给撤了。 唐青鸿这个亏可以说是吃定了! 镇南王世子这一手干得漂亮,可是那个鼎鼎大名的纨绔世子真的有这样的心机手段吗?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萧奕,应该只是凑巧吧! 但不管萧奕是有心还是无意,至少他刚刚两个棒子还是起了一定的震慑之力,那些个原本对萧奕存有轻视之心的将领们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接下来要小心行事,决不能让人捉了错处。 萧奕扫视了帐内众人一圈,他年纪轻,在军中没有威信,又有纨绔的名声,他早料到他到军营后必定有人会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有人会故意为难他,所以他干脆二话不说、干净利落地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还好今天出来挑事的两人都不是祖父的人,这一点让萧奕心中还是很欣慰,看来祖父带出来的人还是拎得清的,就算是有几个心里对他有所抵触,可行事还是极重规矩、礼数的。 萧奕正了正脸色,又道:“各位将领,现在说说正事吧。本世子刚刚抵达南疆,对现在军情还不甚清楚,还请诸位同本世子说说现今我军同南蛮的战况如何。”
一说起这个问题,营帐内众人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世子爷,”还是姚砚先开口禀告道,“现今南疆已接连丢了兴阳、封阴、回落三城,封阴、回落两城被那些个南蛮子屠了个干净,无一活口!”
说着,他面色越来越凝重,眉心紧紧皱起。 萧奕面沉如水,问道:“南蛮主帅是谁?何人攻破的兴阳、封阴、回落三城,屠城的又是南蛮的哪支军队?”
“现今南蛮主师是南蛮大皇子奎琅,攻破兴阳城的是虎军和鹰师。一个多月前,虎军率先对兴阳城发起了攻击,兴阳城守备及时调派人手,合全城军力这才堪堪保住了兴阳城。直到鹰师与虎军会和,一同攻城,兴阳城这才不保,不过好在兴阳城守备见势不妙,先送了百姓出城躲避,百姓倒是无碍,至于兴阳城的将士们全部阵亡,无一生还。”
说到这里,整个营帐中的气氛变得凝重而又悲伤,空气沉重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后来南蛮大皇子又叫来了豹军,集三军之力攻打封阴、回落两城,可恨那两城的守备见南蛮来势汹汹,居然弃城而逃,最终那两座城池被南蛮子屠了个干净,百姓们大多都是被他们推入坑中活埋至死。”
姚砚脸色沉重,神情悲愤,“等我们接到军报已经迟了,只看到两座空城,一个万人坑。还好王爷在关键时刻率军在奉江城抵住了南蛮军攻势,不然的话,奉江城说不定也是同样的命运……可是五天前奉江城那里又传来消息,我军有一队先锋营在同鹰师作战中,中了敌方埋伏,无一生还者。更可恨的是,他们还把我军几个将士的头颅割了下来,扔在奉江城肆意凌辱!”
“可恶!”
萧奕猛地拍了下案几,震得案几上的茶杯也震荡了一下。 杀人,屠城,活埋,割头,实在是惨无人道! 营帐内众人也都是热血沸腾,义愤填膺,真恨不得现在就上战场与南蛮厮杀。 “这南蛮子可恶,那两个弃城而逃的守备更是罪该万死。”
萧奕目露杀气道。 众人亦是深有同感,若是两个守备没有弃城逃跑,两座城池哪里会沦陷得那么快,百姓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两个守备绝对是罪该万死! “那两个守备现在何处?”
萧奕的面上像结了层霜似的。 “回世子的话,封阴守备向成以及回落守备宋天放早已捉获,正派人看守。”
姚砚回道。 “大哥,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傅云鹤一脸愤愤地对萧奕道,“直接杀了就好了,留着他们还浪费米粮。”
姚砚苦笑着道:“本是想着等王爷回来了再行处置,却没想到王爷在奉江城与南蛮大军僵持到了现在。”
“不必再等我父王来了。拉出来推到众军前,就地办了!”
萧奕随意地摆摆手道,“传本世子之命,召集全军,在所有将士跟前斩首示众,以震军威!”
“是,世子爷。”
姚砚当下就应了。他早就想把那俩人给处置了,可是因为王爷迟迟未归,才耽搁到了现在。 军营号角呜呜响起,一支支火把点燃,几乎照亮了半边天,让整个营地如白昼般。 士兵们纷纷出了帐篷,集合在宽阔的演武场上,抬头看向前方的高台,只见那里正有两个人被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他们身上只着脏兮兮的白色中衣,头上都被套上了黑色布套,身后站着两个身材魁梧、手持大刀的士兵。 台下的士兵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世子驾到,姚将军到,柳副将……”直到一声声洪亮的唱报声响起,场上才为之一静。 士兵们抬眼看去,见众将簇拥着一位身着银白铠甲的昳丽青年大步行来,明亮的火光投在青年精致的眉眼上,仿佛流转着淡淡的光华,似是画中人。 台上的两个士兵在姚砚的示意下,摘去了跪在地上的两人的黑色布套,那两人嘴里被各塞了一块灰扑扑的布,面色惊恐,嘴里“咿咿呜呜”地作响,却说不了一句话。 其中一个手持大刀的士兵上前一步,站在高台中央,声音洪亮地细数了那两个守备的罪状后,悲痛又愤慨地高声问道:“各位兄弟,你们说,像这样的罪人是不是该杀?”
“杀!杀!杀……” 士兵们齐声大喊起来,声音几乎震破天。 “杀了他们,祭两城百姓亡灵!”
“杀了他们,以慰亡灵!”
“……” 跪在地上的向成、宋天放面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身体如同秋风的落叶似的抖个不停。 “斩!”
萧奕高喝一声,目光锋利如刀,周身瞬间便是一种凌厉的杀伐之气。 “斩!”
士兵们跟着嘶吼道,这一刻,全军上下的心几乎是同步到了一个步调上。 在一片激愤的声响中,台上手起刀落,血花飞濺,两个头颅骨碌碌地滚下台来。 一瞬间,全场响起激动的喝彩声,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报——”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大叫着冲进了演武场:“报!”
跟着他单膝跪地禀报道,“禀世子,姚将军,刚刚得到消息有一支近千人的南蛮小队突袭甘家村……” “什么?!”
姚砚顿时一惊,接着对萧奕道,“世子爷,那甘家村距此不过五十里,南蛮子居然跑到这儿来搞突袭,实在是嚣张至极!”
在场的将士闻言都交头接耳,面露愤慨。 萧奕毫不犹豫地下令道:“姚将军,那就由本世子带一千士兵,即刻前往甘家村救援,歼灭南蛮贼子。”
“大哥,别忘了带上我!”
傅云鹤迫不及待地说道,没想到这才刚到南蛮,就可以上阵杀敌了! “世子爷,如今情况不明,还是不要贸然出兵的好,万一中了敌人的埋伏就不好了。”
一个三十几岁的将士上前一步提出异议,这名将士名唤石剑飞,乃是现任镇南王一手提拔上来的。 “石副将……”萧奕神色冷然地看着他道,“对敌作战稳扎稳打固然是好,可是也不能太过瞻前顾后,那南蛮小队最多不过千余人,而我大军的军营就在此,难道还要因为怕中了埋伏就惧了他们不成?”
“世子爷说的好!”
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将军出声了,他是从前追随老镇南王的老人了,名唤田禾,只见他作揖请命道,“世子爷,末将愿随世子爷前往甘家村杀那南蛮贼子。”
“好!”
萧奕抚掌大笑,“田将军雄风不减,犹胜当年。”
田禾抚了抚长须道:“世子爷过奖了。”
跟着,他就朗声高呼道,“儿郞们,走,随我同世子爷一起杀敌去!”
“哟!”
他手下的士兵们齐声吆喝了一声。 田禾很快点了兵,便随同萧奕等人出了军营,率领一千士兵一路往南,向那甘家村疾驶而去…… …… …… “呼——呼——” 南宫玥从噩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百合今日在后罩房中值夜,一听到动静,便跑了出来,道:“世子妃,您没事吧?”
“我没事。”
南宫玥摸了摸额头,上面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我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她闭了闭眼睛,不去回忆那让人不快和恐惧的梦境。 百合犹豫了一下,没有多问,想了想,只能道:“世子妃,您要喝点水吗?”
南宫玥微微颌首,百合给她倒了些温水。 南宫玥一口喝下后,挥手让百合下去歇息了。 她又躺了下去,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便悄悄地起床了。 她不想再惊动百合,因此特意走得轻手轻脚,谁知才刚在窗边坐下,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喵呜”声,只是声音听着似乎有些凄厉。 小白? 南宫玥循声看去,却见她原以为已经睡了的百合笑盈盈地又走了进来,双手托着小白的前肢下方将它竖着举了起来,小白显然觉得非常不适,一边“喵呜喵呜”地叫着,一边两条后腿在半空中乱蹬,连肉垫里的利爪都伸了出来,恨不得狠狠地挠百合几爪子。这若是普通的小丫鬟现在肯定身上已经多了几条血痕,花容失色,可是偏偏它遇到的是百合。 百合把小白放到了南宫玥怀中,又去取了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这才后退了两步,和小白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南宫玥温柔地摸了摸小白的下巴,摸得它眼睛都眯了起来,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很显然已经把百合忘得一干二净。 看南宫玥的嘴角染上了笑意,百合暗暗地松了口气,心想:安慰人什么的,自己可不行,还是要交给行家啊! 小白,一切就托付给你了! 她才这么想着,被摸够的小白就用一只前爪推开了南宫玥的手,然后跳到了窗槛上,再轻盈地往前一跃,在窗外的一棵大树上借力使力后竟跳到屋顶上去了…… 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百合根本没机会反应过来,只能眨眨眼睛干笑道:“今日月色不错,看来连小白都跑去屋顶赏月了。”
她一边说,一边心里考虑着要不要把小白给抓回来。 百合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南宫玥却附和道:“今日虽然不是月圆,但是月色倒是不错。”
虽非满月,但夜空中却是月明星稀,那弯悬挂在夜幕中的月牙看来明亮如镜,皎洁如玉,柔和的月光洒在院子里看来静谧而美好。 百合便接话道:“世子妃,那我也带您上屋顶陪小白一起赏月如何?”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哎,以前表姐一直说她说话不经脑子,这还真没说错,她没事提议带世子妃上屋顶干嘛呢?万一世子妃说好,那她到底是做还是不做?要是真的照做了,那岂不是等着明天被表姐训吗? 百合的心一瞬间提了起来,幸好南宫玥摇了摇头。 还好……百合才舒了口气,就听南宫玥道:“以前阿奕也带我一起上过屋顶赏月……”想起两人以前跳上南宫府的屋顶赏月的情景,仿如昨日。 百合的脸顿时又僵住了,这不过弹指的功夫,她的心情就像是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她真是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她说话怎么就不经脑子呢?她怎么就偏偏哪壶不该提哪壶呢? 百合干巴巴地道:“那就等世子爷回来了,让他再带您爬一次王府的屋顶……” 南宫玥不由噗嗤地笑了出来,掩嘴道:“百合,你还真是可爱!”
见她笑了出来,百合终于松了一口气,正要劝她睡,却听南宫玥说道:“你去替我把针线篓子拿来。”
“世子妃……”百合苦着脸,磨磨蹭蹭的去拿了,交到了她的手中,随后很认命地去点燃了灯。 针线篓子里是一个纳到一半的鞋底,鞋底特意纳得比普通的鞋子更厚一些,更耐于磨损,对于萧奕这样练武的人来说,是在好不过的了。 南宫玥细细地穿针引线,如此便到了天亮…… 用过早膳,南宫玥便遣百合回房休息去了,她自己也小憩了一会儿,理完了府中的中馈之事,便头痛得看起了账本。 这些账本拿过来也有一阵子了,只是实在太多,南宫玥就让丫鬟们先整理了一下,直到今日才开始看。 萧奕名下的产业有一部分是老镇南王留给他的,另一部分则是他自己挣来的。数目委实不少,包括西北的两座矿山、江南的一座船厂、还有遍及大裕的大丰钱庄!直到看到账册,南宫玥才知道,这大裕数一数二的大丰钱庄,居然是老镇南王的私产。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小东西”了,比如田地、庄子、山头,还有一些铺子、宅子什么的。这些零零种种的账册加在一起,足以让人头痛。 除了这些账册外,还有两本外院私库的册子和钥匙,里面都是萧奕这些年得到的一些好东西。 这镇南王府是镇南王的,南宫玥只需要打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出乱子就行,但这些私产都是萧奕的,她自然得好好费费心。 只是,这账册也太多了些吧。 这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不轻的差事! 考虑了一会儿,南宫玥决定先从庄子上递来的账册看起。一般来说,庄子的收入来源很简单:也就是租子、庄子上栽种的作物、养殖的牲畜之类的。虽然已经有好几年没人好好查过账,下人们捞些油水在所难免,但应该不会做得太过份。 “把几座庄子的账册都留在这里,其他的先搬去书架上。”
南宫玥吩咐了一声后,丫鬟们忙应声去做了,而她自己则慢理斯理的翻着账册……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南宫玥的眉头也蹙得越来越紧…… 她合上了手中的账册,不悦地说道:“这简直太离谱了。”
“世子妃。”
百卉为她换了杯热茶,说道,“可是庄子的管事中饱私囊?”
“何止啊。”
南宫玥随手翻了一页,似笑非笑地说道,“十年前,这个庄子每年都有三千两到三千五百两左右的收益。……但是今年的,三百两!我倒是不知道,一个位于江南,足有五顷的庄子,一整年的收益只有三百两?!这是把主家当傻子般哄了。”
南宫玥的目光扫了一遍书案上的这些账册,淡淡地说道:“看来我还真是小觑了这些刁奴。”
百卉笑着说道:“有世子妃您出面,肯定能料理得妥妥当当的!”
“那当然。”
南宫玥抬起下巴,杏眸中闪烁着自信地光芒,“这些刁奴吞下去的,我必要让他们老老实实吐出来!”
说话间,小书房的门被叩响了,就见百合匆匆进来,向着南宫玥福了福后说道:“世子妃,您肯定猜不到奴婢打听到什么消息了……这还真是闻所未闻,太离谱了!”
眼看着南宫玥没说啥,但是百卉已经开始板起脸,百合吐吐舌头不敢再卖关子,继续道:“刚刚奴婢派去盯着咏阳大长公主府的小丫头来回报说,傅大夫人今日一大早就去了齐王府,没多久,就又怒气冲冲地从里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