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宋嬷嬷送来的卖身契一张张看过,暗暗记下后,夏禾就让白雀还了回去。那之后的几天风平浪静。当夏禾得空再次去兰溪苑看望苏氏时,她没有看到知书,问过后才知道,自那日顶撞她后,知书就被关了禁闭,现在还没有放出来。这就罚得有点重了。对此,夏禾有些意外,毕竟知书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可以说是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的,母亲嫁得远,她们这些陪嫁就算得上是母亲的半个娘家人,母亲这样重罚她,少不得让其他陪嫁心寒,这于母亲十分不利。虽说是为了自己,但这做法实在有些过激,夏禾很是无奈,母亲真是愈发的情绪化了。“母亲,罚也罚过了,将知书姐姐放了吧。”
夏禾劝道,见苏氏凝着脸满眼不赞同,她又加了一句:“周姨娘那里,还有知书姐姐帮得上忙的地方。”
苏氏这才缓和了脸色,道:“她能帮什么忙,还不是又跟周氏编排你。”
嘴上这样说,还是叫来宋嬷嬷,让宋嬷嬷去将人放了。夏禾知晓她对知书还是有感情的,只是需要个台阶,笑道:“随她们怎么说我的坏话,反正我听不到。”
苏氏嗔她一眼,既无奈又欣慰。不一会,宋嬷嬷回来,说已经将知书送回房里,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显然知书又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苏氏猜到了,沉下脸道:“看来罚得还不够。”
宋嬷嬷也语带责备道:“那丫鬟仗着是从京城陪嫁来的,如今是愈发的目中无人胆大包天了。”
以前宋嬷嬷觉得知书有点气性是好事,这样才不至于落苏氏的面子,且她心里同样觉得自己与夏府本家的下人是不同的,要高一等,但现在,宋嬷嬷觉得有必要压制一下这群陪嫁的气焰了,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要出事。之前还好,因为苏氏不掌家,个个都还算循规蹈矩,如今苏氏掌握家政,那些个自命不凡的就开始折腾了,宋嬷嬷已经收到了不少告状,先前她念着事儿都不大,就擅自压了下去,不敢告诉苏氏,现在却是不敢再瞒着了。宋嬷嬷的心思不提,见苏氏又一副气愤填膺,要严惩不贷的神色,夏禾忙安抚道:“母亲若是再罚知书姐姐,恐怕她又要怪罪到我身上,说是我挑拨的你罚她,倒不如就让她念叨几句,左右眼不见为净。”
苏氏叹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怎的年纪越大,反而越不懂事了。”
“人之所以会变,正是因为长大了,心思多了。”
夏禾笑道。苏氏拍拍她的手背,无声叹息。不想看母亲伤神,夏禾刻意转移话题,问道:“父亲可说了何时回来,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他。”
苏氏果然被转移注意力,道:“说是今天会早些回来。”
瞧了眼屋外的天色,道:“瞧着差不多要回来了,你既然有事,就留下来等他吧,他这几日总念叨你,想来也想你了,一会你陪他一起用晚膳。”
“那我可得去厨房备几个菜,不然父亲又要说我不孝顺他。”
夏禾俏皮地眨眨眼。苏氏被逗笑,道:“去吧,我也许久没尝到你的手艺了,怪想念的。”
“诶,这就去。”
夏禾脆声应了,挽了袖子直奔厨房。宋嬷嬷笑道:“我可得去瞧瞧,也好学几手!”
当下欢欢喜喜跟了去。苏氏好笑地摇头。日落时分,夏永淳大步流星跨进兰溪苑,人还在庭院里,就大声嚷道:“老远就闻到香味了,是不是我闺女来了?”
苏氏出门迎接他,嗔道:“你到底是惦记你闺女,还是惦记你闺女做的菜?”
“当然是两个都惦记!”
夏永淳哈哈大笑,由苏氏帮着脱下外袍。将衣服交给一旁侍立的丫鬟,苏氏接过热手帕递过去,道:“就剩最后一道菜没好了,赶紧擦擦手进去等着吧。”
夏永淳笑着接过,草草抹了把脸,又将手擦了。擦完手,夫妻俩相携进了花厅。江潇潇踩着饭点回来,进门就大叫:“好香啊!”
迎接她的是听棋,闻言笑道:“今儿三小姐下厨,郡主赶紧进去吧。”
江潇潇当即双眼一亮,就要往里跑,跑到一半又折回来,抢过听棋手上的热巾子呼噜哗啦一段擦,才又跑进去。等夏禾端着最后一道冬笋老鸭汤进来,夏永淳跟江潇潇早已经摩拳擦掌等着了,几乎是她一将汤放下,两人就伸出了禄山之爪,活脱脱一副饿死鬼模样。夏禾跟苏氏哭笑不得,只得加快动作,以免迟了什么都捞不着了。一桌子菜被扫荡得干干净净,作为主力军,夏永淳跟江潇潇表示很满足,就差挺个肚子剔牙了。饭后,丫鬟摆上水果茶点,夏永淳喝着茶,完全不动面前的水果。夏禾见了,道:“父亲时常在外应酬,吃得是大鱼大肉,平时应该多吃点蔬菜水果,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
刚才吃饭时她就注意到了,父亲偏爱肉食,很少吃蔬菜。夏永淳撇撇嘴,左挑右捡,选了个柑橘慢慢地剥,边剥边问道:“我听你母亲说,你有事要问我?”
夏禾点点头,挑了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利落地削出一个个红耳兔子,道:“之前父亲说有派人盯着卖蛇酒给府上的猎户,不知道现在可有什么消息?”
“这事啊,暂时还没有消息。”
夏永淳盯着她削出的兔子,来了点兴趣。江潇潇在旁边叫道:“小禾,我要吃那个苹果!”
指着夏禾削好放在碟子里的苹果兔子。一个苹果削完,夏禾将苹果兔子分成两份,一份给夏永淳,一份给江潇潇,不忘道:“父亲可调查了那猎户的来历,他是当地人,还是外来人?”
夏永淳兴趣盎然地观察碟子里的小兔子,捻起一个扔进嘴里,道:“我派人调查过,据说是外来人,祖籍是临清红原县。”
“临清红原……”夏禾默念,很快就跟记下的内容对上了。见她神色凝重,夏永淳道:“怎么,你发现了什么?”
夏禾不答反问,道:“父亲可还记得青城山下袭击我们的山贼?”
“记得。”
夏永淳沉下脸,道:“那之后我多方打听查探,但那群山贼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
那次遇袭后,他不仅报了案,自己私下也查了,然而始终一无所获。夏禾皱了皱眉,道:“父亲可还记得,那群山贼里,有一个人口音十分奇怪,听着不像是本地人。”
苏氏回忆了一下,道:“你说的是不是那个贼眉鼠眼,站在山贼头领旁边的那个?”
夏禾点头。夏永淳也想起来了,道:“那个确实不是本地人,听口音,应该是淮北地区江城永县那边的人。”
他年轻时曾四处走商,是以对各地的口音有些了解。“江城永县。”
夏禾心口猛地一跳,她想她已经知道环燕的主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