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三赶忙将吴青抓进屋内,抹黑点燃一根火柴,豆大的烛火在屋内亮起。 吴老三还没惊奇于吴青为何伤势恢复的如此之快,就被吴青腰间的金属枪把反射的光,给吓了一跳,他指着手枪,声音颤抖, “这?”
有意将枪把露给吴老三看的吴青沉声说道, “不是他们放的我,是我自个抢了枪,杀了人跑出来的。三叔,收拾一下东西。城里您有不住在水东,别的好友不?”
“怎了?”
吴老三还是懵的。 “现在我同您一起去您好友家避一避,天一亮,您就回乡下。他们在找我,总之这里不能呆了。”
吴青没有留活口,所以没人会知道是自己杀的李仲文,但李御史肯定能查出李仲文是在找自己的路上被杀的。 也没人能证明就是自己杀的李仲文,但今晚杀得余江血流成河的李御史肯定不在乎。得避一避。 吴青露出的枪把子,很有说服力。吴老三没多问,抹着眼泪,开始翻箱倒柜,收拾起家伙什。 可没多少东西值得收拾。 几件旧衣旧裤,半罐子油,从床下翻出的破报纸包裹的长条,从地砖下翻出来的几串大钱和红纸包成柱的银元。 吴青扭过头去,不再看受他拖累,而抹泪收拾家当的吴老三。 倘若不是担心走夜路不安全,吴青真有意让吴老三现在就出城。 不晓得龟哥几个手下知不知香莲住址,但看龟哥没将他几个手下带来,恐怕就是不想叫人分润功劳。 好在李仲文三人是死在大公路,而不是太平街。第一时间应该索不到太平街来。 而且李府人发现李仲文之死,应该需要不少时间,等报回去,又耗费一段时间,再将义安堂那几个烂仔抓出来,不知又过了多久。 没有即时通讯,这年代少有的便利。 吴青正想着。 “咚咚。”
屋子的木门突然被敲响。 吴老三手上的动作完全僵住,和吴青对视了一眼,看吴青蹑手蹑脚的往灶台靠近,压低声音,神态慌乱, “咋办?”
在摸索菜刀的吴青压了压手,示意吴老三别作声。他腰上的手枪是卡壳的,先不说会不会弄,吴青回得急,都还没来得及处理呢。干脆掏出藏在了灶台锅里。 见吴青在找菜刀,吴老三的眼神闪烁了下,拿着从床下翻出来一个旧报纸包裹的长条,捅了捅吴青。 在吴青疑惑的眼神中,吴老三低声道, “你带回来那刀。”
香莲那把从红伞里拔出的赤色细禾刀?三叔不是说扔了嘛? 吴青没多问,先接过来,入手就是一沉。 敲门声再度响起,伴随着一个爽利,却稍带慌张的声音, “吴老叔,在吗?我隔壁的利生,刘利生啊。”
吴青脑海里仿佛一道闪电。 任务二:杀死刘利生,获得浮身血。 吴青的眼神自此灰蒙了起来,叫人看不清。 吴老叔拽了下吴青,可吴青还是将木门拉开。 门外是一个背着干瘪行囊,两条浓眉毛锁了惆怅,满脸风尘难掩焦急的青年。 这就是刘利生吗? 吴青看着,好像没什么特殊之处。 刘利生没见过吴青,他是走申城的信客,出门一趟两三个月,原主进城才一个多月。 见开门的是个陌生人,刘利生张了张口,问道, “哦,你是?”
“我是吴青,吴老三侄子。”
吴青侧了侧身子,让刘利生能看到屋内正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的吴老三。 “哦哦,是这样的,我住你隔壁,我媳妇叫香莲……” “我知道。我和她认识。”
吴青粗暴地打断刘利生的话, “你家被烧,她死了。”
虽然看到一片废墟的自家平房已经有所预料,但刘利生还是被这猝然而至的消息震惊到了,他勉强咽下一口气, “怎么死的?”
“你等我下。”
吴青将屋门关上,转身对吴老三道, “三叔,如果我天亮还没回,您先去老罗那。别等我了。”
“他不知道和你有干系的嘛。”
吴老三抓着吴青的手不放。 “其他的事。”
吴青摇了摇头,强行挣脱吴老三,抓着旧报纸包裹的长条,打开木门,走了出去。 “阿青?”
木门将吴老三惊慌失措的声音屏遮。 屋外,吴青同焦急的刘利生对视道, “跟我走。”
刘利生不为所动。 吴青直视着他, “她死在了水西,我带你去。”
刘利生难掩悲痛, “怎么死的?”
吴青没答,只是勾了勾手,示意刘利生跟上。率先往八尺巷深处走去。 刘利生一手扶住背囊上突出的棍头,没有多犹豫,就跟了上去。 漆黑的巷子七拐八折,两人的脚步此起彼伏,幽远的天空下,吴青突然发问, “我三叔说,你们夫妇很恩爱?”
刘利生喉头涌动,像是在暗自饮泣,过了一会才蹦出一个字, “是。”
吴青好似没听出刘利生的哽咽,东扯西扯道, “我有个朋友,他帮了一个女人。那天,女人被一伙四个小流氓纠缠,周围人都在看热闹,无一个援手,正好那天我这个朋友心情不好,就帮她把小流氓打跑了。你说,虽然是我这个朋友那天心情不好,但是帮到人是实实在在的吧??”
刘利生的话还是简短,“是。”
“那,我这个朋友对女人是有恩的吧?”
“是。”
“但你猜怎么着?”
吴青在前头突然站定,走神的刘利生差点撞上吴青,吴青转过身,刘利生后退了两步。 吴青面对刘利生,面色平静,好像说的不是自己事, “女人恩将仇报。我这个朋友撞破了她一个秘密,她就想要杀我这朋友灭口。你说我这个朋友冤不冤?”
刘利生脸色迟疑了很久,才犹疑地说道, “冤。”
吴青紧接着问, “那我这个朋友杀了女人,有没有错?”
刘利生忽然不说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吴青却不停,连着发问, “你要是这个女人的家人,你会替她报仇嘛?”
刘利生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可我是爱她的。”
这年头,“爱”字向来难以出口,刘利生却没有犹豫。 吴青单手负在身后,唤出解脱胜执铃, “铃啷”一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脆,可刘利生脚下什么字都没有出现。 刘利生是个凡人! 吴青手一晃,收起解脱胜,眼皮低垂, “你爱她。那你知不知,她不是人?还吃人的。”
刘利生卸下干瘪背囊,眼眶泛红, “你大可以去报警,也可以去榷运局,更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可你偏偏把我带到这里。巷深寂静,四下无人。你对我,有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