娮偌接过来一看,轻柔地笑道:“如果这还叫不佳,那我的针线就不能见人了。我记得熹妃娘娘宫里挂着一幅百鸟争鸣绣图,就是出自妹妹的巧手。”
“我位分低,没什么好衣料,姐姐看得上眼就好。”
篱萱谦虚一笑,又说道:“如果姐姐喜欢绣图,不如妹妹绣一幅‘五子登科’,赠给姐姐可好?”
“像篱萱妹妹这样,才是真心道贺。”
羽昕又一次挑起火头,明着是和篱萱说话,暗里则是在贬损慕枫。“常在位分的衣料年例确实少了些,难为你还能舍得,我那边还有匹云缎没用,回头让奴才给你送去吧。”
“那就谢谢贵人姐姐赏赐了。”
明明知道是挖苦,篱萱却不能显露出半点不快。“年例少,就别那么大方,刘贵人还会缺这些东西吗?”
慕枫白了羽昕一眼,酸酸地冷笑道:“呵,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就要绣五子登科。”
“都是姐妹们的心意,就算只是一块素棉,也弥足珍贵。”
娮偌让婢女将东西收好,又暗暗吩咐,各取妆缎、云缎一匹,绫两匹,过会儿送到篱萱的宫中。“呀,这么精致的点心。”
篱萱也跟着打圆场,对娮偌说道:“我记得这鸳鸯糕是贵人姐姐家乡有名的糕点,就不知道宫里能不能做出那份乡情,姐姐快尝尝吧。”
羽昕斜睨了慕枫一眼,笑话道:“刘贵人是没有胃口吃不下,可有些人却馋的不行,好像没吃皇上赏赐的御膳似的。”
羽昕出身书香世家,慕枫出身武将之家,两人还是秀女时就结下梁子,偏偏羽昕会做表面功夫,又懂奉承的手段,不仅博得雍正帝夸赞,就连毓媞也相对厚待她些,所以就更是看不上胸无点墨的慕枫。慕枫气得变了脸色,猛地站起身,深吸了口气,没有继续和羽昕玩口舌之争,而是转向娮偌,欠身道:“时间也不早了,刘贵人姐姐早些休息吧,妹妹先告退了。”
“那我也告辞了。”
慕枫前脚刚走,羽昕也起身离去。这两人走了,总算是安静些了。因见慕枫离开的时候怒气冲冲,又念着两人原是同乡,娮偌忙吩咐贴身婢女,从那七样糕点中挑出了三样最精致的,给慕枫送去。“贵人姐姐,恕妹妹多言。”
篱萱知道慕枫向来小性,所以出言劝道:“只怕高姐姐误会了好意,要是更恼了,可怎么办?”
娮偌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她不会这么小心眼。”
两人没能闲聊上几句,篱萱便推说觉得困倦,也离开了。至于那慕枫,刚回到钟粹宫就又发了一通脾气,站在自己的殿外,和贴身婢女一唱一和的把怒火都发泄在了齐妃李氏头上。言语难听,不过是说齐妃被雍正帝厌弃,才带累所有钟粹宫的人都不受待见。齐妃虽然居主殿,是钟粹宫主位,但这些年吃斋念佛,早已心死如灰,完全不理会外面的争闹,因此反纵得慕枫愈发猖狂。此时怒气也消了,又见有人前来,才少闹腾了些。“我们小主专程让我把这几样糕点送来给高常在。”
采荷笑容可掬的将娮偌所教的那番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其实这几样糕点原是皇上预备给您的,都是李贵人不知内情,所以说话伤人了,常在可别往心里去啊。”
“那就替我谢过你们主子吧。”
慕枫故作冷漠地回答。在奴才面前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可采荷刚走,她也不让丫头取碗筷,直接用手拿了一块鸳鸯糕塞到嘴里。这内御膳房做的糕点就是比别处的都好。可嘴里吃着甜食,心里却泛着苦水。慕枫喃喃自语道:“刘娮偌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肚子里多了块肉,生不生得下来还未可知呢。”
就她所知,宫里近十年来,所有怀胎的妃嫔都无故小产,而其矛头直指景仁宫熹妃。想来雍正帝也是有此怀疑,才会把娮偌安排到燕喜堂,可熹妃在宫中多年,又是手眼通天之辈,娮偌不过一时风头无两,不见得能稳固地位。刚把采荷送走,婢女梅香回来时,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些空食盒,“小主,你这么快就吃光了啦?”
“皇上御赐的,能不吃吗?”
慕枫尴尬地瞪了梅香一眼,故意大声命令道:“还不把东西收拾了,留着招惹耗子呢。”
采荷傻傻地点了点,心想:就这样的主子,能得宠才怪呢。……而咸安宫内,在一间隐秘的暗室里,昏黄摇曳的烛火,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映照在墙上,为这死静的幽暗里多添了一抹诡邪气氛。“失败了,刘娮偌没吃糕点,而送去给高慕枫了。”
说话的女人,听声音似乎就是之前在内御膳房和人接头的那个。“废物!”
这男人却不是刚才那个。“主子恕罪,我已经吩咐把下药的人灭口,就算明日钟粹宫事发,也查不到我们头上,照旧列,雍正帝只会怀疑熹妃。”
沉默了半晌,上座的男人才阴冷一笑,用极度森寒的语气说道:“我们太心急了,白白浪费了一次绝好的机会,暂时别对刘娮偌下手,先看看雍正的反应。”
“是。”
女人接下命令,起身往门口走去。“小心点,千万别让自己陷入危机,我绝对不会为了你,而坏了大事。”
这男人的话听似无情,却又深情。那女人的唇畔释放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有无奈,又满足,对她而言,有这么一句关心的话,就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