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额娘偏疼你,说句实在话,往日我心里少不了会酸酸的,但经历了今天这件事,就连我都要敬着姐姐了。”
甯馨还真是没想到佩兰会有这等度量,年礼的数量和贵重差别,可是代表了女人在夫家的身份啊。“姐姐大度且行事周全,以后王爷不在家时,但凡大事小情,我只与姐姐商议就好,想来就不会再有错漏了。”
佩兰只是浅浅一笑,深知当中没什么好事,所以也不应这话。甯馨一边请佩兰帮忙查点要带去景仁宫的东西,一边吩咐人赶紧着把年礼往各府送去,又派了下处给升平署的人。其实她们还都不知道,这一长串对话早让敏芝听了去。敏芝想着早些过来或许能帮甯馨分担些杂事,不想竟然听到这拐弯抹角,说她小性子的对话,心里虽然憋着气,却也不能发作。且一时间,其他几位侍妾也都纷纷来请安,甯馨见人都齐了,就一同往景仁宫去。此时,景仁宫内倒是热闹。因为不用去宁寿宫请安,毓媞早起往乾清宫向雍正帝祝贺完毕,回来就让升平署的人开锣,正唱《喜朝五位岁发四时》呢。只是这描写五世同堂,元旦家宴共享天伦的戏,让宫里的妃嫔看着多少会有些心酸。按规制,除夕夜宴在子时散,妃嫔们谢宴后各自回去娱乐,这么多年来雍正帝从未来过景仁宫和毓媞一起热闹。以前还有弘历陪着,现在她身边虽然有个涴秀,却是放完烟花就回屋倒头大睡,所以景仁宫晚上是冷清的。一路进来,见正殿的楹柱上贴着弘历所写的对联,甯馨倒也觉得是理当的,只是走到后殿却见门柱上贴着佩兰所写的对联,自己的竟是贴在东配殿,原本心里不觉得什么,反正早就知道毓媞比较偏心佩兰。可敏芝当着众人说了一句:“哟,额娘怎么把嫡福晋的对联,贴到偏位去了。”
这话一出,免不得有几个侍妾低声私语起来。甯馨心中一震,才觉得有些颜面挂不住,只是旋即掩饰了那一丝不舒服的神情,但也不与敏芝辩驳。“涴秀格格眼高于顶,额娘又特别宠着她,前年王爷花了好大的心思,特地写了一副对联给她,谁知她直接就往爖火里一扔,说她就是不喜欢这些汉人的习俗。”
佩兰走到甯馨身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用恭敬且诚挚言语说道:“现在看来,还是涴秀格格挑剔,唯有嫡福晋的字能入她法眼,今年才肯贴在门上。”
甯馨一怔,微微侧目望向佩兰,眼中竟有不尽的感激。“是呢,我听说皇阿玛还曾拿嫡福晋的字教训过咱们王爷呢。”
珂里叶特氏昨晚被敏芝刺过,她倒也不是记恨,只是今早得了佩兰的礼,自然也要帮着打圆场,故而清了清嗓子,妆模作样地沉声说道:“此字乃是一位九岁的格格所写,你们如不用心上进,可连女童都不如了。”
瞬间众人都笑起来,就连敏芝也跟着乐了。“哪里听来的胡话,也敢乱说。”
甯馨倒有些害臊。“王爷自己说的,也是那样学给我看的。”
珂里叶特氏竟然当成正经问题去回答,也不介意揭自己的短,笑着道:“那次王爷见了我写的汉字,说躺着的、坐着的、倒着的,各式都有了,就是没有规规矩矩站着的,还说让我找些字帖出来,好生临摹着学学。”
“你若喜欢,回头我得空了,亲自做几份字帖给你,可好?”
甯馨笑道:“我的字虽比不上历代名家,但都还是规规矩矩站稳的。”
“好呀,谢谢嫡福晋厚爱了。”
珂里叶特氏嘻嘻一笑。“你可真福气啊。”
敏芝满心不是滋味,淡淡地说道:“昨晚讨来的翡翠簪子,今天立刻就戴上了,这会儿又得了嫡福晋许诺要赏字帖,真真独一无二啊。”
珂里叶特氏并不在意,只笑道:“那是因为姐姐们的字都写得好,就是我的字是爬出来的,嫡福晋也是怕我丢了王爷的脸。”
“顶数你最小,王爷和嫡福晋宠着你,没说学得懂事些,倒越发刁了。”
佩兰笑着警示道:“今天是年初一,嫡福晋自然放过你,王爷学皇阿玛那是父子情深,亲密也就不用拘礼数,你可不能这样胡闹。”
珂里叶特氏笑着讨饶道:“是,回去后先把字练好,然后就学着吾日三省,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毛病,但在此之前就请众位姐姐担待着我吧。”
一院子的人再次笑了,竟比那戏曲声还大些,惊动了毓媞,遂让小丫头出来传话,请她们进去。这会儿毓媞正倚在锦榻上,贵人位分上除了娮偌外,常在位分上除了病重的慕枫,其他几位都在她身边奉承着,端茶倒水的是几个小丫头,银杏则坐在榻沿上给她捶着腿。见众儿媳妇都来请安,毓媞瞬间显得比其他妃子都更有福气些,故而更加欢喜。笑盈盈地看她们,问道:“你们刚才在院子里面聊什么呢?”
佩兰抢了个先,把刚才的事又讲了一遍,但掐去了敏芝的那些酸话,只是说众人都赞甯馨的字好,又说了珂里叶特氏如何淘气,倒也引了毓媞一笑。一笑过后,众人又各自献了礼,都说些喜气吉祥话,毓媞就让她们都散了。甯馨要回去接待前来贺节命妇,自然不便多留;敏芝身体还未大愈,昨儿欢闹了大半夜,这会儿精神不好,也得回去休息;其他的几位侍妾见后殿地方并不宽敞,又惦着重华宫那边的戏,也就纷纷告辞了;唯一留下佩兰,说是要等涴秀起身亲自送礼给她,又奉承毓媞,说弘历点的西游记太热闹,还是跟着毓媞听戏能才沾福气。